聚會現場,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開口說話。
陳桐環顧四周,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心裡卻很急,因為這不能冷場的呀!
趙磐軒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眼看著無人作答,終於沉不住氣說道:
“我輩學士讀書,自然是要報效國家,安撫黎民!”
這句話說的已經很大了,當即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終於來了個捧哏的!
陳桐連忙接話:“不錯,趙兄讀書的初衷果然偉大。”
隨即卻話鋒一轉,補充道:“不過天下讀書人億萬,也不是每一個都想當官的。”
“這……”
的確,古往今來,閒雲野鶴般的賢士也是多如牛毛的。
“那陳兄又有何高見呢?”有人問道。
等的就是這句話呀!
陳桐露出回憶狀,緩緩開口:
“我的恩師曾經也問過我這個問題,當時我苦思了很久,卻始終得不出一個滿意的答案。最後還是恩師對我說了這樣一番話。”
“他說:我輩學士讀書可為四件事。”
“哪四件事?”又有人追問。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轟!
這短短四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炸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下一秒,安靜、品味、沉思成為了這方院落裡唯一的氛圍。
就連偏院閣樓上的兩位老先生都一瞬間就目光空洞了,看樣子是已經陷入了這四句話當中無法自拔。
這就是語言和文字的魅力,有一些能讓人覺得驚豔無比,有一些又能夠讓人忍不住深思。
剛才還在詫異的雲公子,這會兒看著陳桐就像是在看一位聖人。
那狹長的鳳眸裡,滿是不可思議的崇拜。
這人……竟如此高尚嘛?
陳桐看了看四周沉思的人們,心裡爽極了,但還是很剋制的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院子裡都沒人再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趙磐軒這個二愣子醒悟過來,一拍手掌嗨呀一聲,痛心疾首的開始批判起自己目光短淺。
眾人這才紛紛醒轉過來,相互間探討起這四句話的立意,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這番言論簡直是高!
不能在高了!
古往今來所有學士的最大宏願了已經是!
陳桐眼見這個逼裝的差不多了,咳嗽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討論,問道:
“諸位,這四句話是恩師贈我的警言,今天我就轉贈給南陽書院以作共勉,大家以為如何?”
“好!!!”
剛才還在冷言嘲諷的贏缺此刻就像個小丑,一聲叫好之後立刻吹捧道:“此四句應當精心裝裱,懸於學院正堂之中!”
“對對對!與所有學子共勉!”
這邊還在吹捧,那邊已經有人鋪開紙張沾好筆墨開始雋抄了。
閣樓上的兩位老先生也回過神來,連忙下樓來到院子裡對著陳桐就是深深一禮。
同文先生當先說道:“中華此禮,當裨益萬世,老夫代表南陽書院,也代表天下學士多謝厚贈了!”
陳桐可不敢受此大禮,連忙伸手去扶,“先生莫折煞學生了,學生也不過是轉述而已。”
一旁的齋山先生連忙追問:“敢問中華的恩師是哪位大儒?”
這題趙磐軒可是會的,沒等陳桐回答,他就邀功似的說道:“陳桐跟我提過,他的恩師是南陽隱士諸葛孔明。”
“諸葛孔明?”兩位老先生對視一眼,明顯都沒有聽說過。
陳桐在一旁則擺擺手補充道:“哎,諸葛孔明乃是學生的大師傅,其實這句話是學生的二師傅張載張子厚先生說的。”
“你還有二師傅呢?”趙磐軒大感驚奇。
“嗯。不瞞趙兄,在下家中頗有底蘊,恩師不止一位。”
這話倒是沒亂說,華夏兒女的底蘊能不深厚嘛,生來就是要學會背誦各種先賢的佳作,恩師那可是有幾百個呢!
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這話,都是驚得一愣一愣的,沒人覺得陳桐是在吹牛,反而各個都在揣測。
恩師不止一位?那是幾位?
要是他還有幾個這種水準的師傅,那還了得?
這得是什麼家世啊!城主····不!一州牧守家都不敢說有這樣的底蘊。
一下子,眾人對陳桐的看法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如果說先前眾人只是驚歎於他的才華,那這下好了,底蘊深厚四個字已經成了他的新標籤。
隨著陳桐的最後贈禮,籌款環節雖然跌宕起伏,可也總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的時間,學士們就要開始喝酒聊天的環節了。
一些人對這種場面不感興趣,於是便起身告辭。
其中就有云公子一行人。
等雲公子跟兩位老先生告別之後,陳桐出來叫住了他。
“雲兄,冒昧問一下,雲兄可是城主府的人?”
雲公子愣了一會兒,別人要是這麼問,他八成會覺得這人是想巴結城主府。但陳桐這麼問,他就沒有這種想法了,只是覺得好奇,陳桐問這個做什麼。
“正是。不知陳兄有何指教?”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聽聞城主千金不日將要成婚,在下出門遊學至今還沒有參加過喜宴,也想湊湊熱鬧。”
“哦?陳兄認得城主千金?”雲公子有些玩味的問道。
陳桐汗顏,連忙說不認識不認識。
雲公子突然噗呲一笑,今日見識過陳桐的學識之後,他其實已經在邀請名單上了。
只不過一想到這傢伙好像還黑了自己兩塊玉牌,雲公子就打算捉弄一下陳桐。
“陳兄,喝喜酒可不能空手去呀!真的要隨禮的。”
“這是自然!”陳桐說著話就拉過了雲公子的纖纖玉手,把兩塊玉牌原封不動的放在了他的手心裡。
陳桐甚至還熱情的把那五根手指頭一根一根的給掰了回去,正好握緊玉牌。
雲公子一下子就變得滿臉呆滯了,就連他身旁兩名同行的書生都變了臉色。
“剛才是忘記了,這兩塊玉牌先還給雲兄。其實雲兄猜的不錯,這一路花銷下來,在下確實有些囊中羞澀了。這隨禮嘛,你看隨首詩怎麼樣?”
陳桐笑嘻嘻的說道,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幾人的神態變化,就連手都沒有鬆開的意思,還輕輕握著呢。
雲公子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後唰的一下收回了手掌,耳根子一下就紅透了。
他剛才塞玉牌給陳桐的時候可沒這麼親熱,當時也是為了給陳桐解圍,是出於善意。
可這冷不丁的被反握了一下,渾身上下都變得不自在了。
“陳···陳兄要送首詩賀喜嗎?”
“嗯吶!你跟我來哈!”
陳桐叫雲公子跟他走,轉身就跑向了擺著筆墨的桌子。
“雲兄,麻煩來代下筆!”
雲公子不知所措間還真就跟了上去,茫茫然的提起了筆。
陳桐假裝沉思了一會兒,輕呼到:“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雲公子小心翼翼的一筆一劃寫下了這首詩,等書寫完畢,竟是低頭一陣沉默。
良久之後雲公子才問了一句:“題呢?”
“你可以自己取。”陳桐收斂了笑嘻嘻的表情,認真的說道。
那一霎,雲公子的眼神裡多出了一抹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