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攀上五樓。

拐過樓梯口的時候,陳桐只覺得視線豁然開朗。

整個五樓大約有兩百多平的空間,三面圍欄,竟然連一扇窗子都沒有,只有一堵寫滿各種書法的白牆樹立。

這一層的佈置,多少有點像他印象中宋江提反詩的那處酒樓大廳。

只是那些小方桌都換成了大圓桌,窗邊也擺滿了書案和裝飾。

看樣子,這一層的用處是閒時給人聚會用的,忙的時候也可以新增些桌椅來舉辦宴席。

那位急匆匆的公子哥一路上樓連頭都沒回,一到此地就直奔牆壁而去。

陳桐下意識的走了過去,站在書生的背後端詳起白牆上的書法。

這是……七言?

陳桐皺著眉頭看向一處句子。

“朝為食來夕為衣,高堂尚在幼兒啼。

披星戴月踏山河,烈日昭昭忙奔波。

一日春風攜細雨,忽覺平生難如意。

不若解帶隨風去,滋潤這人間一隅。”

這是什麼詩?怎麼這麼怪?

正當陳桐皺眉的時候,身後跟上來的店小二已經給書生遞過去了筆墨,回頭向他解釋道:

“這位公子,此作是李員外醉酒所寫,寫完就站在欄杆上朝著街上撒尿了。”

嘶!~~~

陳桐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鼻間甚至都感覺聞到尿騷味了。

難怪呢,我說怎麼看著有點文化但是文化又不多的樣子呢。

陳桐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又看向那名書生。

只見書生將一根毛筆拿在手裡,對著牆上的一處斷句就開始揮毫如雨。

“燭火照煙波,疊陽河蝦多。

暖風吹烏篷,船伕架炊鍋。”

這次陳桐的眉毛都快擰在一起了!

哎呀什麼東西啊這是!

作為一個華夏人,看到這種玩意兒,簡直就想戳瞎雙眼!

陳桐實在是受不了,扭頭問店小二:“快說!你們這裡最好的詞作是哪首,我要趕緊洗洗眼睛!”

這話絲毫不加掩飾,一下子就傳到了那名書生的耳朵裡。

嗯?找茬的?

書生頓時氣的把筆往書案上一扔,轉身奔著陳桐就去了。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口出狂言!”

書生氣呼呼的盯著陳桐,陳桐卻不見有半點的緊張,臉上甚至還帶著一副看弱智的表情。

一時間氣氛都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了。

直播間外的外國觀眾還不明白怎麼回事,頓時擔心起陳桐會不會捱揍。

可華夏的觀眾們卻已經笑開了花,外國人不懂陳桐在做什麼,華夏人還能不懂?

這叫什麼,這叫血脈壓制!他們已經能預感到陳桐馬上就要起飛了!

那邊,陳桐也在看著書生,卻直接雙手一攤,表示很無辜!

“我沒有口出狂言啊。”

“你還敢說不敢認!你不但口出狂言,還侮辱我的聽力!簡直是氣煞我也!”書生氣的簡直要發狂。

“等等!”陳桐趕緊攔住要爆發的書生,認真的問道:“兄臺,我是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書生楞了一下,隨即更氣了!還哪句話說錯了!

是,你是沒說錯什麼話,你可以表達自己看到了一首爛詩,但問題是那首爛詩是我寫的呀!

“你……你方才是不是在嘲笑我的詩作?”書生舉著氣的哆嗦的手問道。

陳桐聽完後立刻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哦!兄臺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啊。我方才只是想欣賞一下佳作而已,可沒有針對兄臺。”

那欠打的表情簡直了。

“莫說渾話,我一介書生雖然沒什麼大才,但基本的傲骨是有的!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書生真的很生氣,苦思冥想一夜的詩作都沒來得及叫上朋友賞析,就被一個陌生人貶的一文不值了,他生平也沒受過這種屈辱。

陳桐漸漸收斂了臉上玩味的表情,平靜的問道:“你是認真的?”

“今日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好。”

陳桐點點頭,看了眼面前的書生,又看了眼遠處的白牆,找到空處之後繞過書生去書案上拿起了毛筆。

可想了想,陳桐又回頭對書生說道:

“我手腕有傷,不好寫字,不若請兄臺代勞。”

書生瞪了陳桐一眼,倒是接過了筆:“好,我便看看你有多少文采!”

等書生站定後,陳桐在他身後又說道:

“既然兄臺寫的是湖,那我正好也有一首寫家鄉湖泊的詩,便勞煩兄臺了。 ”

陳桐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的念道: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

書生頓了一下,心裡腹誹:也是首寫湖的?這人還真是狂傲。

可隨著陳桐繼續念出下一句,在白牆上龍飛鳳舞的筆瞬間就停了下來。

“醉後不知天在水…”

書生不可置信的扭過頭去,剛好見到陳桐吐出最後一句。

“滿船清夢壓星河。”

一首詩唸完,陳桐和秀才對視著,誰都沒再說話。

一旁的店小二吃驚的看向兩人,雖然他不懂什麼詩詞,但在下意識裡,彷彿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剛才似乎是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而那書生,直接就僵在了原地,就連手中的筆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他想回過神來,可是卻回不過神來。

“春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書生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副畫卷。

眼前的公子哥醉倒在烏篷船頭,背枕著湖水慵懶而眠,湖水中倒映著漫天的星辰。

滿船清夢壓星河。

這是何等的氣魄啊……

陳桐對著書生笑了笑,轉身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整個凝香樓的五樓再沒有畫面,也沒有任何的動靜傳出,但在地球上,特別是華夏,卻早已經沸騰了。

無數的華夏觀眾只覺得血脈僨張,一股刺激感從天靈蓋直透腳底板。

“爽!!!這他媽給他裝到了!”

“壯哉我華夏!唐珙永遠的神!”

“這還只是抄了一首啊!我都不敢想接下來的畫面了!”

“那還用的著想嗎?要是這個次元真的有華夏之風,那陳桐絕對一戰封神了!”

“臥槽臥槽!!!為什麼穿越的不是我!”

觀眾們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彷彿他們來了也能這麼牛逼。

還有不服氣的老外,張嘴就說: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詩詞嗎?跟誰沒有似的。啊!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網路上頓時歡樂的不行,彷彿一時間人人都成了詩人。

可只有少數人才明白,牛逼的其實一直都是陳桐這個人,換成別人,這時能不能進城都還是個未知數,就算進了城,能不能還活著同樣也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