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蘇格拉底悖論

她們頭頂籠罩一團陰雲。

身上沾滿灰褐色泥土，臉蛋蒼白，雙手枯瘦，顯得病態虛弱。

她們有的是單獨行動的旅客，有的結伴同遊，有的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

她們或高貴典雅，或妖嬈嫵媚，或柔弱可憐……

每個人都帶著悲傷與釋然的情緒，彷彿在向誰宣洩。

她們齊齊看著李觀棋，一股無形的力量湧向他的心田，使得他的胸腔變得悶海愁山起來。

“我……還能……為你們做點什麼嗎？”李觀棋眼眶溼潤，喃喃問道。

五十三位身影很飄渺，時隱時現，似幻似真，似乎處於夢幻泡沫之中，搖晃不定。

聽到李觀棋的話語，她們面部表情逐漸扭曲，甚至有些女子已經哭了出來。

緊接著，一縷縷黑氣從她們身上升騰起來，圍繞在礁石四周，化作一朵詭異黑蓮花。

漆黑蓮花旋轉不休，釋放詭秘莫測的氣息。

她們彷彿被詛咒了一般，一直徘徊在陰暗、潮溼與黑暗裡，再難逃脫厄運……

李觀棋呆滯地看著這幕，感到自已的身體變得輕盈飄逸，如同羽毛浮空。

就像他的魂魄離開軀殼，飛入九幽深淵。

“哥哥……”一道空靈悲慘的聲音傳入李觀棋腦海：“謝謝你……我是……陳瀟月，昌山……”

陳瀟月聲音漸弱，她和她們的身軀開始慢慢消失，模樣變得稀薄。

就像一片輕煙，隨風飄散。

李觀棋身體僵硬，表情茫然而痛苦，猶如失去靈魂。

他眼角滑過晶瑩淚珠，嘴巴張開，喉嚨裡擠出沙啞哽咽聲，眼淚止不住往外淌。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救你們。”

李觀棋伸出顫抖右手，企圖抓住那團飄蕩在半空的輕煙。

他的心臟絞痛，像有一柄鋼刀，狠狠剜在胸口，疼得他窒息喘不過氣來。

李觀棋低吼著大喊：“別走！求求你們！”

但是……

輕煙越發淡薄，終於徹底消散，連最後一絲痕跡都找不到了。

李觀棋一個人孤零零站著，眼睛睜得滾圓，神色茫然無措，嘴唇哆嗦不停，想要說些什麼，卻怎麼也吐不出聲。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他用力攥緊拳頭，指節泛白，青筋畢露，渾身因憤怒而劇烈顫抖。

“「你」能不能救活她們？”李觀棋咬牙切齒自問，嗓音嘶啞乾澀。

“「我」因死而生，只會殺人、吃人。

除此之外，其餘事務，「我」不管。

再者，她們是死了兩年的鬼魂，你這麼關心一群死人，有點本末倒置。

「我」能答應你出來殺人，純屬是因為「我」太餓了，想吃東西。

所以，「我」不可能幫助你。

你活得太天真了，怪不得……呵呵……”

一陣清冷縹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幾分戲謔，拒絕得毫不留情面。

是與之融合的九號屍體！

九號在嘲笑李觀棋的愚蠢善良。

李觀棋沉默許久，才緩緩垂下眼簾，掩蓋目光裡的黯淡：“你說的對，除了我之外，人死，哪能復生啊！”

李觀棋並非聖人，也沒有超凡的慈悲心腸。

他只是覺得愧疚。

明明她們都是受害者，明明她們都是無辜的。

可惜，這些無辜的人遭遇了不幸，死之後，連屍骨也不知所蹤。

李觀棋能做的只有替她們報仇雪恨。

僅此而已。

李觀棋收斂情緒，猛地想到了燁哥口中的十件商品。

“那十位女子！”

李觀棋心念電閃，忽然意識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人販子剛拐賣的十位女性還活著嗎？

若是活著，為何這麼大的動靜，不見聲音反饋？

難道說，她們都死了嗎？

一股寒意爬滿脊背，讓李觀棋忍不住打起擺子。

李觀棋低聲呢喃：“我得找到她們，無論死活。”

漁頭灣朝陽染紅了半邊天際，霞光萬丈，驅散陰霾。

一抹刺眼的亮光，將漁頭灣照耀得波光粼粼，彷彿一條彩虹橫亙在水面。

捕魚船甲板過道滿是血跡殘肢，一具又一具屍首堆疊，濃郁刺鼻的腥味瀰漫整艘船艙。

李觀棋面容慘淡，腳踩鮮血淋漓的過道，走進捕魚船休息場所後，頓時被嚇了一跳。

此處簡直就是煉獄！

各種刑具擺放在船艙內部，令人觸目驚心。

十三具女性屍體躺在冰涼堅硬的鐵床上，脖子歪斜，七竅流血。

斷裂成截的手臂和腿散落一地，皮肉翻卷，森森白骨暴露在視野之中。

這裡充斥著惡臭的氣味，令人聞之慾嘔，胃裡直冒酸水。

這幅畫面實在太恐怖，李觀棋心悸不安，強行壓下噁心嘔吐的衝動。

“該死的畜牲！竟然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勾當！喪心病狂，罪孽滔天！”

李觀棋頭暈目眩，憤怒得快要瘋掉，快要爆炸。

十三位女性全是未出閣的妙齡少女，結果被人殘忍折磨至死，死狀悽慘無比。

她們的臉上仍保持著驚恐絕望的表情。

眼神渙散無光，足以證明她們死前正遭受某種可怕的侵襲……

李觀棋雙眸赤紅，心臟宛如被撕扯成碎片，疼痛難忍。

這樣的場景，任誰看到，都會感到憤懣和悲慟。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李觀棋痛苦咆哮。

他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想要把所有人救醒，可他根本救不醒任何一個人，李觀棋的力量……微不足道。

李觀棋呆站在原地，雙手抱著頭顱，拼命搖晃腦袋，希望能夠減輕一些痛苦。

然而，恍惚間。

李觀棋在艙門口看到一塊電子時鐘。

地點：昌山漁頭灣。

錶盤上顯示的時間是：2022年8月31日上午7點10分。

“2022年……2022年？”

李觀棋愣愣地注視著這塊電子時鐘，腦袋一片混亂，有一根弦崩斷了。

他的思維陷入停滯，一遍又一遍咀嚼著時間節點。

鐘錶故障了？

不，不是！

電子時鐘是透過網路伺服器，獲取準確時間資訊，可以實現全球範圍內的時間同步。

所以，時間……不會錯……

2022年8月31日，是昌山高中開學前一天的日子。

而且，這一日，母親精神似乎很差，臉色蠟黃，神情木訥，眼中毫無焦距，像是丟了魂兒般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李觀棋從小到大，就沒見母親這副頹廢的模樣過。

所以他記憶深刻，不敢忘記。

直到現在，李觀棋也不知道那一日，母親究竟怎麼了。

李觀棋嘴裡反覆唸叨著時間，眼神逐漸空洞麻木：“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什麼都不知道。”

著名的蘇格拉底悖論出現了。

不知怎麼滴，李觀棋從2025年9月18日，回到了2022年8月31日。

李觀棋瞳孔驟縮，身形猛然一顫，他有了一種恐怖猜想。

這個世界……有一位十五歲的「李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