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前方的瞭望臺上,穆青思靜靜地站著,遠處的戰場一片焦土,屍體堆積如同小山起伏,偶爾幾隻烏鴉飛過,才讓那片死寂有了幾分生機。
她素來喜歡軍營後的那片青青草地,溫暖而柔和,可現在,她想感受一下卓烈的世界。充滿黑暗寒冷,盡是血腥殺戮的世界。
她在此已經整整站了三個時辰,看了那片焦土三個時辰,心情沉抑得如同千鈞巨石壓著。才三個時辰就如此,卓烈面對這樣的場景十餘年,心底積壓了多少東西她不敢想。
一低頭,挺拔的身姿帶著一隊親衛在軍中巡視,一身甲冑襯得他越發英姿不凡。身後的人態度盡顯恭敬,軍中將士也紛紛行禮,很是敬畏,可是,所有人都離他有著至少三步的距離,不敢靠近。
就是這三步的距離,就隔絕了他和整個世界。生而為王,註定孤寂。
“卓烈!”
男子腳步一頓,回頭,穆青思一身玉犀軟甲腳步輕快地朝他走來,卓烈垂眸,等她到了身前才淡淡道,“何事?”
“無事。”穆青思微微一笑,“來看看你。”
“哼。”卓烈滿不在乎地轉身邁開步子,步履依舊穩健,似乎對穆青思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哎,你幹嘛對我這麼冷淡?”穆青思追上去。
“難道本王還應該卑躬屈膝地感恩戴德嗎?”狹長的眸子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倨傲,一如他們初見,眸中不見萬物悲喜。
穆青思心頭一跳,剛想說些什麼,便被一人打斷,“王爺,軍營外有一老頭,說要見您。”
“不見,讓他滾。”卓烈冷冷道。
為什麼感覺,他回到了那個無悲無喜,漠視一切的恕王?
穆青思有些憂心,卓烈……
“他說見不到王爺就不走……”士兵為難道,“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穆青思出聲問道。
“還說他要打斷王爺的……腿……”士兵縮著脖子,聲音越來越小,卓烈一個陰冷的眼風掃去,士兵慌得噗通一聲跪下,身體抖得像篩糠一般,滿頭冷汗,“王爺恕罪!”
“那人還說什麼?”
“說,哦對了,他說他姓卿,讓王爺親自出營……迎接……”
“卿老先生?”穆青思訝異,隨即輕笑一聲,“難怪,我道誰敢在恕王面前如此不要命呢~”
卓烈聞言臉色微緩,抬步往軍營門口而去,穆青思緊隨其後。
軍營門口,仙風道骨的老頭不顧自已一身白衣,無賴似的坐在地上罵罵咧咧,一群士兵圍著他顯得無可奈何,旁邊躺了兩個人一看就是卿老頭給撂倒的。
“你們這些不要臉的臭小子!我這麼大年紀一點也不知道尊重!你別過來!”卿老頭指著想靠近他的人,“你敢過來我就弄死你!快把卓烈那個小兔崽子給我叫出來!”
“老頭,王爺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口出狂言小心我……”
“怎樣?”卿老頭眼睛一瞪,“我告訴你,卓烈見了我也得敬我三分,你們這群小兵蛋子也就我就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還打算在這坐多久。”卓烈看著大呼小叫的老頑童,有些頭痛。
“參見王爺!”士兵見卓烈出來紛紛跪下。
“你來了。”卿老頭看見卓烈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怎麼能讓老人家等這麼久!”
“你怎麼從帝都出來到這裡來了?”
卿老頭聞言眉頭一皺,“還不是小丫頭送來的藥方,事關重大我能不來嗎!”
穆青思眸光一閃,扯了扯卓烈的袖子,“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去。”
卓烈點頭,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已的袖子,側身為卿老頭讓出路來,“先生請。”
穆青思的手僵在半空中,卓烈已經走遠,望著他的背影,一股難言的失落在心頭蔓延開來。
卓烈好像,又和她疏遠了。好不容易用性命換來的信任一夜之間變了質。穆青思垂眸,是她錯了嗎?
軍營裡,卓烈找來卓驚羽和陌雲開,遣退眾人,給卿老頭倒了杯茶。
“先生,上官不是去給您送藥方嗎,他人呢?”穆青思憂心問道。
“他?他把我送到夢州外就說有事先走了,說過幾天就回來讓你不要擔心。”卿老頭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上官不會無故擅離職守,更不會不和她說一聲就走,出了什麼事?穆青思抿了抿唇。
“說說藥方的事吧。”卓驚羽暗自打量了卿老頭許久,雖然言行舉止很是小孩子脾氣,可是可以感受到絕非常人。況且……讓卓烈如此敬重的人,定然有點本事。
卿老頭不悅地哼哼了兩聲,在卓烈平靜又滿含著壓迫力的目光下才開了金口,“哎呀~別那麼緊張嗎,根據小丫頭給我的藥方,我已經知道是什麼藥了。”
“你倒是說啊。”陌雲開催促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一種陰險的毒藥,服了之後就會最大程度上激發人的本能,這種本能除了體內隱藏的潛能,還有人最原始的慾望,長此以往,人就會漸漸喪失人性,與獸無異。”
“然後呢?”
“沒然後了,”卿老頭無辜攤手,“這就是那軍隊異變的原因,上官小子從帝都一路護送我過來,變異的軍隊我都親眼看到了,皆是此毒所致。”
“為了他的權力,將軍隊將士變成禽獸,”穆青思冷笑一聲,“卓驚風還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不然他怎麼做禽獸之王?”卿老頭也輕哼一聲,“老頭子我還真想看看他怎麼收場!”
“既然士兵與獸無異,他們就不怕傷到自已人?”卓驚羽皺眉。
“他們……讓這些變異計程車兵都睡著了。”卿老頭凝眉似乎在思慮著什麼,“我從夢州出來的時候,看到那些人都在睡覺。而且上官小子帶我潛伏了好幾天,他們都沒有醒來過。”
“睡,睡著?”穆青思訝異,開什麼玩笑?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卿老頭聳聳肩。
“那你有辦法解了這毒?他們窮兇極惡,我們已經摺損很多人了。”卓驚羽的眸中顯出深深的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