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佛國,方道邑。
夜色昏暗,森冷寂然的樹林中密密麻麻的跪著一群人,黑壓壓的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越拉越長,就像是食人的羅剎,說不準下一秒就要突然暴起將他開膛破肚。
“多聞”這樣想著,心裡反倒輕鬆許多。
有道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被活活餓死,倒不如一刀給他個痛快。
他已經有二十多天沒吃過飯了,身體虛弱的一推就倒,耳邊腸胃的蠕動聲伴隨著身邊村民窸窸窣窣的誦經聲,聽起來比鬼魅的低語還要可怖。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要是落得個餓死的下場,未免也太可笑了。”
身體一歪,“多聞”剛想要藉著地面的支撐稍微恢復點力氣,身側強硬地推搡使他不得不又直起了身。
抬起頭,這具身體的父母正以極不贊同的目光盯著他,彷彿他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他是一個月前穿越到這個世界的,而“多聞”是原身的名字,原身不過七八歲,家裡也並未窮到吃不起飯的境地,最終卻被活活餓死了。
這一帶村民信奉釋門,但卻不拜佛陀菩薩,而是整日對著村頭的一口劍發神經,還認為絕食誦經就能得道,故而每日飲水少食,盼望著這樣就能超脫苦海。
而原身一個孩子又怎麼受得了,七八歲的孩子餓得皮包骨,沒幾天就奄奄一息,嚥了氣。
等他穿越過來後,每天除了早中晚被原身父母逼著背誦經文外,還得和天天和村民鬥智鬥勇地偷偷給自己開個小灶。
自從上次偷吃隔壁李老頭家養的雞被李老頭的兒子發現後,多聞被父母罰跪了兩天,後來被看得很嚴,這十幾天除了一點清湯米水,幾乎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步了原主的後塵,被這群傻·逼村民給折磨死了。
就在“多聞”餓得神志不清地跪在人群外圍,望著人群中央插在巨石的那口傳聞的“聖劍”發呆時,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邪魔!不尊聖劍!他們肯定是邪魔啦!”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看到這樣的可怕的情景,那些村民真的是人嗎?還說其實是被魔物附身的邪祟?
只因為奉佛的方法不對就被剝皮的僧眾。
還有想要逃走卻被抓回來,死在自己親生兒子手上的李老頭。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此地並非人間,原是地獄顯化。
次日清晨,溫暖的陽光自樹隙間灑落,照耀著這個佛國境內的小村落,昨夜的血腥汙穢似乎一掃而空,夜叉羅剎也披上了人皮,一個個面帶笑容慈祥可親的樣子,看得他直犯惡心。
“嘔。”躲在柴房不知吐了多久,最終也只嘔出幾口酸水。
昨夜的畫面現在想起來仍舊使他兩股戰戰,只覺得毛骨悚然。心裡屬於現代人的世界觀早已崩塌,他只覺得天昏地暗,未來一點盼頭都沒有。
“吱吱吱!”一隻銀色的小鼠叼著一株野菜鑽了出來,那小鼠長得稀奇,兩隻眼珠滴溜溜的看起來很有神韻。
“銀寶。”他輕喚了一聲,那小鼠便跳到了他的掌心。
這個小傢伙是他穿越後意外救下的,這些天來若不是銀寶的幫襯,以他現在小孩子的身體想要搞點食物無疑難於登天。
“謝謝你,銀寶。”小男孩慌忙接過野菜,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地就往嘴裡塞。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倘若繼續待在這個村子裡,估計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想要逃走也不容易,沒看到李老頭的下場嗎?那個幾次對他偷雞蛋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老人家,到頭來卻死在了自己親兒子手上。
過幾天是村中一年一度的祭典,據說村長會帶領村民向聖劍祈福,臨近村落的村民也會來觀禮。到時候人一多,他就好找機會逃離這個鬼地方。
必須小心行事。
幾天後,方道邑附近某小樹林。
縱使修行多年,梵海驚鴻也沒有料到竟會在佛國目睹這樣的煉獄。
村民盲信外道,併為此逆倫弒親,殘忍的將未滿週歲的嬰兒火祭,雖是人身卻與魔無疑。
“這顛倒眾生,夢想痴望,人不成人……”
紅髮的佛者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拔出那口劍的,但當劍落之時,他的心也隨著怒火在烈焰中焚燒。
“劃破因果,唯有...斬。”
飛濺的血雨佔據了男孩的視野,他倒在火祭臺子邊,鮮血淋淋的雙臂中護著一個尚在襁褓中嬰孩。他本想在祭典期間找機會溜走,但是沒想到所謂的祭祀祈福竟是……
怎麼腦子一熱就衝上去了呢?憑自己這瘦的跟骨架一樣的小身板又能做些什麼呢?說不定那些村民等會兒就把自己也一塊兒燒了助興了。
眼前開始發黑,他這是要死了嗎?一群腦子有坑的神經病!他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紅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