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的溫熱由雙眸堆砌,將視線饋贈江浸月,大膽描摹著喜歡。或許是他真的太累了,他需要依靠,他想起了以前他們在世界末日裡的相互依偎……

莫飛霜望著沈逾白,不見江浸月何等神態,唯由沈逾白雙眸間倒影兩人——神情繾綣纏綿吶,思緒魂牽夢繞呀。

不過沈逾白很快就緩過了神來,他知道自已現在只能單打獨鬥,不能再矯情了,他將花束單手拿著,被放下的也是那隱晦的情感。

沈逾白和莫飛霜的對話也很快落下,莫飛霜驀然回身之時已經落下夜幕。

江浸月依舊保持沉穩持重,不苟言笑中拿捏氛圍的支配權,不過雙瞳承讓出虛焦,讓重心落在了裝置中的沈逾白。

莫飛霜也悄然被牽引而去,偏移著脖頸問候:“這什麼東西?”

“小報道。”

“怎麼有逾白哥哥?”

“婚禮現場剛好拍到了吧。”

江浸月關閉裝置,兩人卻又在腦海裡搭建沈逾白得形象。

“我們逾白哥哥很好看吧。”

“我評價得起嗎?”

“我們要不要在去找一下逾白哥哥?”

“幹嗎?”

“聊聊天嘛。”

“你下午不是剛跟他聊了一會嗎?”

“逾白哥哥心不在焉的,我們聊天本來就是逾白哥哥挑話題,我搭話而已,逾白哥哥沒得說,我自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江浸月又進而緘口不言。

回應的徘徊令莫飛霜倏地站立:“走吧。”

“去哪?”

“去看看帥哥。”

“不去,累了不想去。”

“好好一個小夥子說什麼累,快高抬貴腳起身。”

“我去幹嗎?”

“陪我去嘛,我怕黑。”

“外面亮得連天花板都要穿了。”

汀蘭十里的溫和氣候同眠島平分秋色,和煦暖風灌入單薄襯衣,不過腰肢纖細卻好似匹配於陰翳微涼。

“能別亂竄嗎,多注意一點路。”

“幹嘛,礙著你了?”

“你等下摔什麼溝裡了我都不知道,哪裡去撈?而且你這個小細身板再扭下去,感覺馬上就要斷了。”

“你禮貌嗎你,挺會羞辱人。”

雖然江浸月是被莫飛霜誘騙而出,但是嘲弄與奚落也不脫緊隨,不過江浸月的木然也緊隨其後:“去哪?”

“隨便走走嘛,別這麼沒情調。”

“什麼叫隨便走走,你這是要徒步走出汀蘭十里吧,路燈沒了,天都要亮了。”

莫飛霜的噤口不言已經是投身於他處,隻身一人踏著枯枝烏桕走不見路徑的道,屈腰折背抵抗重力。

莫飛霜準備翻過柵欄。

“你神經病?旁邊有路,別亂翻。”

“你管我,又不會出事。”

這看似單薄的柵欄工程倒也被莫飛霜翻出質量保障,而翻越的是人影丟失,卻勾勒起聲響的哀怨,江浸月只好上旁道跟隨。

程青佩的鵠立是離去中的中道而止,而沈逾白立即起身將莫飛霜的頑劣買單打包,紀瓊宇嘴邊擱置著酒杯,三人各行其道,卻又勾連與莫飛霜與江浸月。

紀瓊宇擱淺唇瓣的乾澀,掩下江浸月與此的窘促不動,實則是勸退著程青佩:“青佩,你先早點去休息吧。”

莫飛霜面目皺蹙也著實述說肢體痛楚,而挽救於此的沈逾白也自然吃力,稍作鎖眉卻不乏照料:“回去還是醒酒的喝一些,免得明早起來不舒服。”

“我屁股好痛,逾白哥哥。”

“你幹嘛非要另闢蹊徑?”

“嗚嗚,是江浸月逼我走的。”

“你再裝可憐,我把你頭擰下來。”

莫飛霜這矯揉造作也著實泰然自若,江浸月的惴惴不安遽然奪著情緒,沈逾白的生活軌跡即便偏倚他們許久,卻也司空見慣般漠然置之,不予爭辯。

“手有沒有傷到?疼嗎?”

“感覺沙子卡在傷口裡,有點疼。”

“摔得還少嗎?不長記性。”

被視為髒髒包的莫飛霜如同蓬頭垢面小貓咪,被捏起後頸般被愛戴,沈逾白對這份趔趔趄趄負全責,場面的冷清展現江浸月的突兀。

“浸月,別站著了,坐吧。”

“不了,回去休息了。”

紀瓊宇也不同江浸月玩弄優柔寡斷,攬下臂膀的沉重,兩人共同跌在觥籌交錯前,紀瓊宇寒暄道:“想喝什麼?”

“你喝什麼就來什麼吧。”

“這麼客氣幹嘛呀。”

“你是誰,敢跟你套近乎?”

正經兄弟間的酒精容不下矯情,兩人心照不宣一飲而盡,接踵而至也理所應當。

兩人間的配菜是意識流,偷竊沈逾白和莫飛霜的玩鬧畫面,他們的喧鬧與逗趣化作呢喃,也足以述說下酒力度充足。

“你們什麼情況?”

“不知道,莫飛霜非要出來。”

“你和逾白。”

江浸月的潛意識灌輸眼前憂戚之事,未嘗想閒暇片語也篆刻猝不及防,他喉結的滾動吶喊著無措,話語卻如血泊死寂。

“沒什麼情況。”

“你可別跟我說你江浸月玩見風使舵那一套,你和逾白怎麼沒聯絡了?”

“我爸媽一直攔著我,我之前訊息一直被遮蔽了,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主要還是他不想見我,他只要有這想法其他任何都是白搭,跟他吵架也沒意思。”

“你們有談嗎?”

“看著像嗎?”

“我哪會看?我根本看不出來你們怎麼搭上的,我都不敢自詡自已慧眼識金了,你們真是來羞辱我的。”

“沒搭上,他單方面看我不爽。”

“這個看著不像。”

步履端方由黑夜中踏來,本與黑夜廝混不清的關係,界限被步伐的大義凜然撇清關係,好像是要宣告著離別。

沈逾白:“走了,先回去了。”

紀瓊宇:“幹嘛?”

紀瓊宇的溫潤被酒精沖洗破損,外溢落拓的呵斥驟降跟前,沈逾白頓然的木訥也赫然在目。

紀瓊宇的指尖為沈逾白指明方向,嚴厲模樣宛若指責座椅,凜聲道:“坐著,去幹嘛?”

“這不是小朋友摔了一身灰。”

“我沒事。”莫飛霜的身子還未歸於這俗態浮華中,心靈早已纏綿於此,彎下的腰肢撈起酒杯,暢飲一通。

“你看嘛,你讓他頑皮嘛,”紀瓊宇倒也是眼疾手快,“飛霜,坐下來喝。”

莫飛霜的落座也著實拖延了沈逾白,紀瓊宇起身招待沈逾白的僵持,按著肩膀便將其落得安穩:“坐啊。”

“不喝了,回去休息了。”

“我真的煩你們一個個找理由找藉口的,這個藉口不行就換一個,好玩嗎?多沒意思啊。”

沈逾白的猶豫終究是被酒精洗滌,被紀瓊宇強行灌入。

紀瓊宇卻不鬆懈循循誘導:“您現在還有什麼安排嗎?就差休息放鬆一下了,你的行程都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現在的空閒期該休息就好好休息,喝點酒,然後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今天晚上別擔心出事,我給你擔著。”

被莫飛霜裝滿的酒杯再逢言語疊加,如同魔力施加,沈逾白再度一飲而下,紀瓊宇繼而言道:“放開喝,現在這裡又沒有外人是不是。”

紀瓊宇伴著口若懸河同沈逾白無盡洽談,那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在酒精加溫下卻意趣盎然。

而江浸月和莫飛霜更宛若局外者,唯有他們明晰沈逾白不過是被動鬆懈,他們將沉悶濃酒迴盪咽喉,可沈逾白是將酩酊灌上腦際,馴順於紀瓊宇。

沈逾白的善於應對也冉冉萎靡,低垂了眉目,紀瓊宇也捨得鬆懈了沈逾白,照顧全程噤口不語的江浸月。

“你最近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什麼都做不下去,小工作應付應付算了,不過院裡本來就是做些墨守成規的管理,勉強算走在軌跡上。”

“什麼軌跡?你給自已規劃的軌跡?你江少爺這麼乖吶?”

“所以他到底要幹嘛?”

“你去問嘛,自已關心去。”

“我接近不了他。”

“不是,逾白一副把你當成普通的紈絝子弟的樣子,感覺根本沒有把你喜歡他這件事當回事,這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就打從心裡不相信。”

“我怎麼就喜歡他了?”

“真能裝吼,服,我是真的服。”

紀瓊宇對外是端方如玉,對內則是收起那副體面與耐性姿態,粗暴行事,恨不得將他們的虛偽撕得殘碎。

“喜不喜歡,我就問你這一句話,你江少爺有什麼隱情,不回答就算了,但是你要是再扭扭捏捏跟我玩什麼文字遊戲,我以後不把你當男人看。”

“喜歡。”

“那其他的我可以深入瞭解嗎?”

“你自已說就問一句話。”

“好好好,不問。”

紀瓊宇也算得逞,浮躁的情緒被“喜歡”二字安撫,不過江浸月內心盤踞不散的惶恐不安在叫囂不斷。

他輕聲問道:“程青佩剛才過來聊什麼,他過來找沈逾白的嗎?”

“你放心,逾白肯定對程青佩沒意思,可能講點人情說話委婉些,但是每次拒絕得明明白白,逾白也不是那種不清楚的人。”

“我知道,我就瞭解一下。”

“你們談過吧?”

“那也是上輩子的事情。”

“你們還玩前世今生啊?”

“陶冶一下情操嘛。”

荒誕不經的對話從不受管轄,那些天方夜譚在夜晚也向來肆意妄為,任憑嬉鬧也無謂的,這本就是黑夜的意義。

紀瓊宇酒精不斷,卻對酩酊大醉拒之門外,他跟如同潤喉般下嚥,他說:“他全程沒正眼看你一眼。”

“不用把這些讓人難過的細節說這麼明顯。”

“這說明他心虛,我從來沒見他這麼慌張無措,他不是盯著我的衣服就是看著飛霜那邊的酒,他那個瞳孔就沒有好好對焦過,而這個範圍剛好用餘光來看你了。”

紀瓊宇大框架的動作戛然靜止江浸月沸騰的駁論,他倏地站立:“差不多了,收攤。”

“我也,我要撤了。”莫飛霜說。

兩人不知是撤場,亦或是限時逃亡,倏忽間的周遭成為寂寞與悽清,留下分是沈逾白的頭抵在桌子上,亮出後頸的脊骨。

江浸月對著這份消瘦發怵片刻,也不過沈逾白常駐的身影。江浸月徐緩起身,揶揄道:“你這交的都是什麼朋友?”

沈逾白低頭不說話。

江浸月步伐落在沈逾白旁沿,“走了回去了,這邊晚上是越來越冷了。”

繼而無聲接待江浸月。

沈逾白的手臂被江浸月抓起來,脖頸也隨之搖晃,江浸月發現沈逾白抵在桌面上的額頭已經泛紅。

江浸月用掌腹輕揉沈逾白的額頭,喟嘆:“喝這麼醉啊,紀瓊宇真的是往死裡灌。”

沈逾白稟性私藏萬分戒備,獨自一人踉蹌起身。

江浸月不出奇,畢竟自已動作冒昧。他端詳著沈逾白,惺忪眯眼,甚至自食其力要走向昏暗階梯。

“誒!”江浸月將沈逾白撈回。

即便思維嚴謹,可身軀在酒力擠兌下鬆弛,雙腿折曲是索求輕愉,江浸月只有愈發攥緊沈逾白的雙臂:“你幹嘛?”

沈逾白靜默無聲卻肢體吵鬧,在江浸月支配下也不過即興撲騰:“你又要逞強一個人走是嗎?”

本就滿面懨懨神態,馴服式的勸言愈燃他的慍色與頹唐。

“好了,早點回去睡覺了。”江浸月倒也不厭其煩與醉態交流,沉浸於有問無答。

沈逾白此時的腳底偏倚重心,頭額一併向前逾越,撞在江浸月的胸膛與鎖骨處,江浸月也暫時停住步伐。

屏氣斂息被沈逾白大肆吸氣敲碎,江浸月的氣息被恣意竊取而去,而他不禁粲然一笑:“你幹嘛,你還偷吸?”

話語嘲弄而道,沈逾白卻不以為意,只見他不斷耷拉上身,江浸月這堵高牆是安全感的滋生。

江浸月也不再緊簇著言辭聯絡沈逾白,他利用前肘臂托起沈逾白的臀部,沈逾白的雙腿頃刻脫離搖曳的地面。

身支埋在江浸月胸膛中。

沈逾白的思維失重讓肢體昏迷,面目自然埋在江浸月的脖頸處,平穩是安撫於臀部和後脊的手掌在傳遞。

兩個人一份步履,漫漫黑夜包容徐徐步調。

沈逾白早已在江浸月胸脯上酣然入夢,江浸月倒也不覺得疲乏與否,長路漫漫也於瞬息間丟失。

江浸月將沈逾白輕放潔白被褥中,睡意舒泰模樣讓江浸月莞爾一笑:“你睡著了嗎?”

他不應不答,舒緩勻稱的呼吸也足以成全最佳回答,江浸月這許久以來的昏沉終於疏解一夜。

端詳沈逾白,江浸月在雙頰堆上輕笑良久,思緒滾燙了許久,娓娓道來的氣勢沉澱,只留細語:“沈逾白。”

江浸月將唇瓣點在沈逾白溫熱的額頭上:“晚安,寶貝。”

或許內心洋洋灑灑寫下關於愛意的長篇大論,關於感情的奇花異卉,那是不可比擬的,可好似依舊是言不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