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按部就班,沈家的繼承換代的熱度也逐漸降入平庸之中,而沈逾白與江浸月兩人不明撕裂也停留在過去式中。
不過形同陌路的他們,也或許心照不宣將此定存於心中,而生活軌跡堆砌的雜事著實將此事埋在了角落處。
江浸月清晨的輕愉由淋浴展開,於莫飛霜面前也毫無拘束之意,浴袍內是水珠貪念肌膚,零散垂掛。
莫飛霜盤坐於沙發處,鬆散長髮配上小餅乾的愜意,話語也安之若素而來:“逾白哥哥說早上淋浴不好。”
江浸月敷衍道:“我身體好。”
關係妙不可言,沈逾白的存在於江浸月面前明目張膽,他或許將爭執事宜耿耿於懷,卻不對沈逾白有所貶損印象。
“你最近為什麼天天看新聞?”
“你不是說會出事嗎?我這不是得關注關注。”
“你確定你不是太閒了嗎?”
“那我幹嘛不看其他的?”
江浸月準備溫水的間隔是對話的閒暇期,江浸月的揣測也於此搗鼓片刻,落座莫飛霜旁處一同審視。
“看出什麼結果了嗎?”
“沒有。”
“那也是應該的,那根本不是你涉及的領域,況且現在資訊資料太大,你沒有抓著敏感詞彙對資訊讀取機會是無用功,可能在你眼前也就漏了,勸你還是別看了,浪費時間。”
言辭的勸慰卻讓小餅乾乏味乾澀,莫飛霜也提著憂戚過了一段時間,警惕之心被磨得難耐:“真的會有什麼事情?”
“當然是希望沒有。”
“你不會是被內心的不甘衝昏了頭腦吧,導致現在疑神疑鬼。”
“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江浸月沒有駁論何為不甘,不甘又何處而來,他由吊兒郎當轉變為老成持重沒有任何預兆。
性格上的對立,讓莫飛霜默默感慨。
他此時可以泰然處之,稟性浮躁的他卻可以承載靜觀其變之意,莫飛霜被這種突兀壓迫,他感知表達力驟然貧瘠。
“江浸月。”
“幹嘛?”
“你……到底是?”
江浸月等了許久未能等來言語,“幹嘛?突然有言語障礙了?”
“你和逾白到底什麼關係?”
“現在徹底沒關係了。”
江浸月吞嚥溫水時順帶迸出答案。不過江浸月的願談及,也僅此是莫飛霜無法稱心遂意,他也無可奈何。
莫飛霜如拾了一身落寞,又只好一頭霧水扎入新聞接踵中,即便江浸月前言長篇而論他巡察的極低價效比。
“……島嶼暗藏不明建築,疑似大規模坍塌導致造成海域波動,雖然建築全面毀壞,但其表外溢違禁元素便多達近百種……”
這種機械言語,莫飛霜甚至對換臺都乏力,索然無味抒發:“真無聊,這都是什麼新聞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熱度都這麼高……”
話語還未完全落下,他扭頭見到被江浸月的凝重神情,他的話語也被截胡,五官緊蹙沒有慍怒,呼吸起伏跌宕沒有訝然,卻如同由血泊倒影,是死寂。
新聞還未得到跳轉,江浸月的步伐踏出氣勢山河。又頃刻,他衣裳單薄奪門而出,而盲目在寒冬提上單薄西服。
聲響是尋找車鑰匙碰撞的聒噪,那冷色調的面態終究是蓋不住野蠻恣意攀爬。莫飛霜的如鯁在喉以急促呼吸結束兩人同框,江浸月丟失身影。
江浸月一定是行色倉皇的,他無法回應任何,他只有在回應他的內心。而莫飛霜的成全也並不干涉步伐出走,他也急促跟隨出逃。
兩人不同路線卻保持同框。
莫飛霜的步伐擱置於正門,他觀望著局勢,江浸月驅車出現卻由外門被攔截,這好似刻意安排,毫不出奇。
他們距離將身影化得渺小,而車門被甩下的聲響卻可以直上雲霄,江浸月的兇戾萬丈高,莫飛霜才揣著天寒地凍撒腿跑向江浸月。
江浸月今日的怒然似乎姍姍來遲,可即便再那般暴戾,下人也拿著更高的話語權來壓制江浸月。
“少爺,我們只是依照老爺夫人的吩咐。”
“他們什麼吩咐?這什麼意思?”
下人緘口不言,似乎利用這份蓄起態度的沉默抗衡江浸月,江浸月也不再多做爭執,他視若無睹莫飛霜於旁處的稍作木然。
江浸月再次發動的引擎,怒音連天打破天宇蒼白,這下雪斑斑都落出了苦澀。
莫飛霜不知江浸月的意圖,但是潛意識說江浸月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倒車軌跡將白雪的綺麗碾碎,如同碾碎莫飛霜的防備心。
江浸月要將油門踩出當仁不讓,偏執得要撞上堅不可摧的鐵門。
可是人影突然遮擋車前,要與江浸月的瘋狂抗衡,莫飛霜那頃刻間是懼怕的,氛圍是恐怖無比的。
油門聲轟隆隆作響,車前的侍者肅立不動 。
他們的過度是上天給予的,時間逐漸將他們安撫,莫飛霜的蜷縮微微舒展開,望著江浸月秉承起伏的情緒,他是用以無比兇殘的力度抓下人的衣領:“你他媽的瘋了!”
其實這是拾起江浸月理智的開端,江浸月不屑那些語重心長的道理,也聽不進去長篇大論,他怕的是有人比他還狂悖無道。
由悚息到顫亂的呼吸,江浸月發現他面前的侍者是瘋狂與懦弱並行,這也不足為奇,他不過奉命行事,江浸月這樣咄咄逼人才著實卑鄙下作。
莫飛霜的寒慄不斷爬上鍵盤,不知是赤裸的腳背落下雪花,還是江浸月那副怒不可遏。不過莫飛霜也於旁處稍作慶幸,江浸月秉持最後人性底線,放任侍者自由。
他的孤勇依舊將莫飛霜淡化在餘光,此時他怎會有閒暇之心照料餘光,他卻唯有緊攥難以割捨的爭執。
他撥通了電話:“你這什麼意思?軟禁我?”
“江浸月,你說話是什麼態度?你要是真的能讓人放心,我們就不會搞這一出,你用腦子想想,你現在在幹嘛?”
應當是江浸月同餘磬音通訊,而江灝南的旁觀奪過同江浸月對峙的機會,莫飛霜忖度著。
江浸月的怒不可遏自然是赫然在目,江灝南的聲響在聽筒下卻也叫囂寂然,傳到莫飛霜耳畔迴響。
父子兩人盛氣凌人,誰與爭鋒中不甘示弱,描繪著四面楚歌的緊張之境,江浸月慘白言辭卻又巋然不動:“我要出去,你們搞這些什麼意思?”
“我們什麼意思?怎麼?你現在去幹嘛?你能做什麼?一起跟沈逾白逆了天?沈逾白又是你什麼人?”
望著江浸月那瞠目結舌,那緊攥的拳頭要將血管擠兌出面板。
莫飛霜這才知道,江浸月的心理建設是土崩瓦解多次,進而繼續砌起的高樓,可言簡意賅又將其夷為平地。
而莫飛霜無法明晰事宜緣由與結果,那則新聞又為何牽連沈逾白,江浸月為何這般迫切,江灝南又為何這般百般阻擾,他跟隨的本心是用思維同江浸月同仇敵愾。
江浸月的啞口無言將氛圍凝滯,江灝南也緣由於此將咎責冷澀,他在電話那頭做下通訊結尾,江浸月垂降通訊裝置收尾。
江浸月冉冉回身關注莫飛霜。
莫飛霜的長髮已經蓄起寒冬之意,銀絲與白雪彰顯鼻尖的透紅,眼周都泛起紅絲,而雙腳的骨瘦是蒼紫膚色爭奪可悲之意,如同憂戚的饋贈。
江浸月問:“出來幹嘛?”
莫飛霜眼裡掛滿了憂戚:“……你沒事吧?”
江浸月將車椅背上的外衣蓋上莫飛霜的前肩:“別讓沈逾白說我連人都照顧不好。”
莫飛霜沒有感知責備砸在頭上,言辭像是江浸月的不甘,他字句不理沈逾白,他在責備沈逾白。
“上車。”
這算什麼?荏弱無力的掙扎?徒勞衝動?他們狼狽萬狀,他們風塵僕僕,卻又終究回到了原點。
可又好像撕破了無數屏障,莫飛霜看到了江浸月對沈逾白的情愫,他對兩人的愛恨情仇漸漸松下糾結之意,不顧詞不達意,因為江浸月足以將心意傳達。
莫飛霜在茫然若失之下,只好利用蜷縮索求安全感和慰藉。望著江浸月踱步踱出焦灼,他輕聲詢問:“要不要先吃個早飯。”
“不想吃,你吃了嗎?”
“吃小餅乾了。”
江浸月此時驟停的步伐更多是長嘆連連,魁梧身姿折射理不清的思緒,明明外形精神,步伐和神情裡卻藏滿了疲乏。
莫飛霜拍了拍旁處:“有事要做嗎?沒事就坐下吧。”
此時為江浸月呈遞行走軌跡,他卻馴順地接納而下,江浸月於莫飛霜旁處落定,莫飛霜也自然掬起疑惑:“這就是你說的事情嗎?”
“記得之前在辦公室說的眠島的事情嗎?眠島附近的一座孤島是黎家的實驗地,那裡充斥著宿主對信徒的肆意控制,也都是草菅人命。沈逾白可能計劃了很久,也可能從那天晚上才開始精密計劃,繼位的事情也只是一個陪襯,用熱度捧他要揭露所要揭露的黎家惡性。”
“逾白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宿主和信徒的關係搭建本就是有錢人之間的獨享遊戲,逾白甚至是其中一員,他為什麼要和黎家對抗,我也大致明白他的本意是想宣告現在宿主和信徒的病態結構,可是他在現在的圈子裡挑明這個事無非是讓大家對他避而遠之,在底層群眾的眼裡,他是擁有信徒的人,他也不能代表群眾,他永遠都會被謾罵,他在這件事裡要怎麼表態並且站穩腳跟?”
“所以我不知道沈逾白怎麼保全自已?他可以拿什麼保全自已?他也不會只對黎家下手,黎家是殺雞儆猴的雞。”
“那讓那些旁系家庭搬離也跟這個有關嗎?”
“沈家也難免養出一些白眼狼,沈爺爺畢竟要照顧沈家事業,他也只需要沈逾白和沈欲燃那種生性優良的人。而讓旁系家庭離開是一種保護,沈逾白讓他們離開沈家其實就將程序完成大部分了。等現在事情曝光,外面的議論藉藉就足夠他們避諱沈逾白,而提早斷絕關係是讓事情發展在外界看來更加順利些,沈逾白也算是盡了最後的親情了。”
“那我呢?”
“一樣的,保護你。”
“能怎麼辦嗎?……”
萬念俱灰在雙眸中悠揚而起,兩人面面相覷,莫飛霜從始至終對事宜毫無瞭解之意,卻被蓄起憮然。
“我一開始去找紀瓊宇了,他根本不在,他和紀清影已經離開了,這個事情必須有紀瓊宇的牽連才會發展起來。我一開始也以為只是疑神疑鬼,可能想太多,他要走出這一步,就是拿沈家的未來作為戰鬥資本,這不是賭,連背水一戰都稱不上,是一定會過上四面夾擊的生活。”
江浸月被以往的記憶追加:
江浸月:“跟一個作對可能就是和世界抗衡,大家明裡暗裡鬥爭但其實局勢發展很安穩,又有誰會打破這樣的平衡。”
江浸月:“這麼認真有意義嗎?”
沈逾白:“至少應該有。”
餘磬音:“你拿什麼會沒轍?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握中嗎?”
江浸月:“可沈逾白不在。”
他其實對沈逾白的瞭解是通透的,甚是入木三分,他卻謙卑將對沈逾白的瞭解留下一定餘地。
“江浸月。”
“嗯?”
“那你就待在這嗎?”
“不,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