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興麼？看見我快死了，這世上最想我去死的人，難道不是你麼？”
白衣女人看見洛棲淡然地說出了這個原以為一定會打擊到人的現實，在看見楚嵐怔忪的表情，突然發現，不在一起的時候沒感覺，一旦把這兩張臉擺在一起，調到相似的年齡的時候，這兩張臉之間來自血緣血脈的關係簡直昭然若揭。
這兩張臉一看上去就知道是血脈至親。
這是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的關係。
“你沒有利用價值的，放棄吧。”
洛棲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楚嵐氣得七竅生煙，母女兩個都知道該如何往對方的死穴上扎刀子。
“哦，你有利用價值，”楚嵐毫不猶豫出言譏諷，“你有利用價值，你那些同夥會來救你麼？這裡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他們來救你，只會死更多人！你有利用價值，呵呵，為你而死的人，一定比我多！”
楚嵐冷笑，“不過你本來就是個怪物，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朋友，沒人會願意為你而來，為你而死。”
洛棲垂下眼睫，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白衣女子說要儘可能地刺激她，楚嵐打起精神，“以前，你是不是以為洛大為乾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楚嵐深深望著洛棲，自從這個小怪物出生以來，她們母女之間還從來沒有坐下來好好聊過天，原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再見面的機會，就算是將來她們也不會安安靜靜坐在一起，可現在到了另一個新世界，兩個人反而被強制壓在一個空間裡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每一次，洛大為偷看你洗澡，半夜摸到你房間裡，每一次，我都知道。”
這話說出來，楚嵐也覺得自己卑劣，聽上去自己簡直就是個小人，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你為什麼不是個兒子？如果你是個兒子，你那個親生父親一定不會拋棄我們，就算沒了他，和洛大為結婚的時候，他也不會跑到你房間裡去，背叛我！”
如果是個兒子，就不會被偷看洗澡，就不會被繼父覬覦！
她還可以裝傻充愣地活下去！
“誰說我一定要愛你，我偏不愛，我恨死你了！”
楚嵐摁下了手裡的按鈕，這是白衣女人交給她的，說是按下這個按鈕，洛棲身上那些裝置就會起作用，只要她按下去，洛棲就會受到莫大的痛苦。
她要讓這個小怪物也和自己感同身受，她要讓她也感受到自己曾經感受過的人生被摧毀的痛苦！
果然，一陣肉眼看不見的電流迅速透過洛棲的身體，即便雙腿已經殘廢，但她還是渾身抽搐，嘴巴里吐出了大量白沫，雙眼翻白，臉上青筋暴起。
楚嵐不憐憫，楚嵐只覺得痛快。
我生了你，你為什麼不聽話，把名單說出來，他們一定會給我更好的東西，我可以過上我夢想的日子！
為什麼不聽話！
楚嵐再次用力摁了下去，摁下去的力道像是在按下人生的刪除鍵，按一次就可以減少一些痛苦，刪除一些不想要的記憶。
這一刻，她看著這個小怪物，心中恨極了，“你為什麼要出生！你就不該出生！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早該去死了！”
束縛椅上的洛棲聞言不答，或許她早已沒了回答的力氣，垂下微顫著的睫羽，擋住眼底的晦暗，脖頸間的血管忍耐地微微凸起。
玻璃方外的白衣女人驚喜地看著螢幕上的線條終於有了波動。
“記下來！”
不用她吩咐，邊上的工作人員自然已經完成了記錄。
“還差多少！”
白衣女人臉上表情狂喜地近乎猙獰，這麼久了，終於！終於有了進展！
“還差67。”
同樣白衣的實驗員手指在光腦上飛快穿梭，頭也不抬地報了個進度。
“好！繼續記錄！”
白衣女人把臉貼在玻璃上，高畫質攝像機拍到的只是洛棲垂下的頭顱，看不清她的表情，實在是失策，應該在她的衣領上也別上一個攝像頭才對。
被自己的母親這樣蹂躪，即便是糟糕的母親，也會有委屈吧，這麼大的神經波動，是哭了麼？
白衣女人此時特別希望自己有什麼透明的異能，鑽進去好好看看那個一直以來冷若冰霜的人，看她到底有沒有哭，看她是不是也有眼淚，看她的眼淚是不是也是透明的。
她就這麼靜靜地注視洛棲。
透過她已然空蕩蕩的眼神，抽搐的身體，蒼白如瓷的臉孔和嘴唇……
她看到了一個靈魂，美麗而脆弱，明亮而將熄。
白衣女人難以自制地舔了舔嘴唇，這真是······這真是太美了。
赤紅著眼睛，不知按了多少下的楚嵐終於停了下來，倒不是夠了，而是累了。
她把這個按鈕放在了自己的衣兜裡，甩了甩痠痛的胳膊，這時候的洛棲已經全身僵直，她的喉嚨連著胃一塊抽搐，呼吸急促，氣管猶如暴沸，心跳也太快了，幾乎在猛砸她的胸腔，想要跳出來。
體內【快速癒合】的異能艱難地被迫發動，十分緩慢地修復著幾乎被電焦了的部分，加上之前的藥物，吊著洛棲的一口氣，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意識，或者說靈魂慢慢回到自己身體裡的時候，洛棲艱難地把嘴裡含著的血嚥了下去，她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高高在上，在所有人的肉體之外，悲哀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另一個彷彿墜入了阿鼻地獄，在束縛椅上癱軟成一團汙泥。
疼痛早就超過了人體能夠承受的閾值，她反而不怕了，看著楚嵐，她微微做起來一點，“痛快了麼？”
楚嵐只覺得渾身發抖，這個怪物，這個怪物！她居然又坐了起來！恍若無事發生！
這一個她只覺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再次用力而準確地按下了電擊的按鈕。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把你這個怪物生下來！”
楚嵐這輩子絕不會有比現在更痛快的時候了，看著洛棲不斷扭曲抽搐的身體，她居然笑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