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忙站起來回話,陸炳用手虛空下壓,示意他坐下回話。董海便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來,才指著石頭,沒好氣的說:"小人說大人要見他,可是這傻大個非要去那個什麼四海貨場去上工,怎麼說都不聽..."
陸炳笑呵呵的對石頭說:"不要著急,你上工一天多少錢?"石頭撓撓頭,憨厚道:"十文。"
陸炳笑著說:"那你今天不要上工了,我給你十兩。"石頭一皺眉頭說:"不行!嬤嬤說無功不受祿!"
陸炳倒是驚了一下,沒想到這傻大個還會說成語,知道無功不受祿這句話。
董海先忍耐不住了,跳起來大喝:"大膽!我家大人賞識你,才找你說話,別不識好歹!"
陸炳抬手製止了董海,示意他坐下,然後對石頭道:"還有一句話叫勞有所得,你陪我說話,就是勞,我自然要付你工錢。"
石頭想了想道:"那好吧,俺陪你聊天,不過俺不要你的十兩,俺上工一天是十文,聊天不費力,你就給俺五文吧!"
董海忍不住被氣樂了,可是陸炳卻反而正色道:"好,那就五文!"
石頭很認真的點點頭。
陸炳問董海:"可查清楚石頭的情況?"
董海坐著欠了欠身道:"回大人,都打聽清楚了。"
陸炳先對陸安道:"去安排些酒食,我要和兩位兄弟好好聊聊。"說完又轉回話頭對董海說:"那你給我說說!"
董海點頭道:"這個傻大個叫石頭,姓蔣。家裡沒有別人了,只有個生病的嬤嬤,姓李。這個李嬤嬤和蔣石頭並沒有血緣關係。十幾年前,李嬤嬤在汙水溝旁撿到的石頭,李嬤嬤的相公是走鏢的,老兩口四十多了膝下無子,便收養了石頭,李嬤嬤夫家姓蔣,又因為是在汙水溝的大石頭上撿的,就叫蔣石頭了。"
董海說到這裡看了石頭一眼,不由得嘆息了下,接著說:"石頭被撿到的時候有四五歲的樣子,似乎有腦疾,總是傻乎乎的,不過個子倒是很能長,而且天生巨力。蔣老頭看這傻大個是個練武的料子,也就從小傳授武藝。老兩口養著石頭就是為了有個念想,所以也不曾讓石頭跟著蔣老頭走鏢犯險。兩年前這蔣老頭在的鏢局在南邊走鏢的時候,遇到倭寇洗劫。蔣老頭畢竟年紀大了,手腳慢,沒跑掉,被殺死了。因為貨物被劫,那個鏢局賠了個底兒掉,直接就解散了。李嬤嬤聽說老頭死了,一下病的現在。本來那個蔣老頭就只是個走鏢的,家裡也沒有什麼積蓄。家裡的東西當的七七八八了,實在沒法子了,才讓石頭出來做工。那個四海貨場裡面的一個管事兒和蔣老頭是舊識,算是可憐這傻兒病母的,就讓石頭來貨場搬搬抗抗的做點力氣活兒。"
董海一口氣說完,端起手邊的茶水灌了一口。
石頭聽到董海講的這些,似乎也知道是在說自己,不自覺的收斂了掛在臉上的憨笑。
這時陸炳細細看去,才發現,這石頭不笑的時候竟也是相貌堂堂。國字臉,高挺的鼻子,濃眉大眼。再仔細看去,竟然發現石頭的眼眸竟不是黑色,而是棕色。頭髮只是用一個破布帶隨意的綁在腦後,有些微卷。
陸炳心中已有推論,這個石頭恐怕是個泰西人來中國留下的混血。
自從三寶太監下西洋後,多有泰西人來明。泰西人身材生而高大,頭髮捲曲,眼睛多是棕藍之色。北京是大明的中心之地,泰西人來此也非稀奇事。也有定居下來和當地人通婚的,陸炳的轄區多富貴之人,恰好有兩家這樣的家庭,因為錦衣衛有檢查之責,所以錦衣衛內部有備案資料。初到任的時候,陸炳因為好奇去檢視過,這兩家的孩子和石頭的共同點就是捲髮和眼眸有異色。
來大明的泰西人多商人,傳教士。也會有慕名來東方淘金的投機者,和犯事的海盜,這些人出手大方,也喜歡混跡在青樓風流地。石頭不知道是哪個泰西人留下的混血兒,大概後來泰西人離開了,而石頭又有腦疾便被母親拋棄了。
陸炳胡思亂想著的時候,陸安已經返回前廳,對陸炳道:"少爺,酒菜都安排好了,現在是否入席?"
陸炳收拾起思緒,道:"開席吧!"
陸炳,董海,蔣石頭一起來到偏廳,偏廳的中間已經擺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席。陸炳示意他倆依次入座。
陸炳先舉杯敬了二人一杯,然後對董海說:"你可有帶那個李嬤嬤去看過大夫?"
董海一愣,有些支吾。陸炳料到這胖子也不是那細心的人,便也沒有斥責。
陸炳和顏對石頭說:"我想讓你來跟我辦差,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石頭異常的沒有憨笑和撓頭,他認真的想了想,認真的問陸炳道:"會有很多錢嗎?"
陸炳一愣,輕輕皺眉又很快舒展開了,輕聲道:"會"
石頭認真而肯定的回答道:"好。"
陸炳詫異的看著石頭,這時候董海倒是先反應過來了,對陸炳道:"大人,李嬤嬤似乎病的很重,而昨天卑職按著石頭給卑職的藥方去抓藥的時候,發現那個方子的藥都很廉價。"
陸炳這時也明白過來了,一拍腦袋,暗罵自己糊塗,只因喜歡石頭單純,居然因為石頭提起錢這俗物而不悅,卻不想那金錢對世人來說,往往卻是第一難事。
陸炳心有愧疚,繼而問石頭:"嬤嬤是不是病的很重需要錢?"
石頭點點頭,有些哀傷和無力道:"是的,俺沒錢帶嬤嬤去看更好的大夫...劉大夫說,他只能用那方子幫嬤嬤續命,不能治好嬤嬤。想要治好嬤嬤,就要請更好的大夫,可是那要很多錢...俺...俺沒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