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G城華園小學，姜程上一年級。
今天她又是班裡最後一個被家長接走的小孩，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她嘴一癟，眼淚吧嗒吧嗒就流了下來。
正哭得起勁呢，餘光裡就出現了一個男孩，黑漆漆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正盯著她。他的手被齊阿姨牽著，而齊阿姨另外一隻手，還牽著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是她的好朋友齊嘉彥。
小姜程心裡疑惑，鄰居阿姨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小孩？
這麼一疑惑，也沒了哭的心思，她看見齊阿姨打了電話，又看見老師在打電話，然後她就跟著齊阿姨離開了學校。
那天她才知道，齊阿姨還有個大兒子，叫許嘉珩。
她把老師獎勵的奶糖給了他，可是他好像不太喜歡。
第二天放學，她還是跟著齊女士一起回家。
一進門，許嘉珩就自覺回了房間，從書包裡拿出鉛筆盒、課本和作業本。
齊嘉彥在客廳喊著她的名字，她沒理，走到了許嘉珩身後。
“你……吃零食嗎？”
她的書包還放著媽媽給她的餅乾，以前是要跟齊嘉彥一起分的，不過還是想問問他先。
可面前的人一聲不吭對把書翻開，沒理她。
“還是你喜歡看《葫蘆娃》嗎？或者《西遊記》？”
那是她生日的時候，爸爸特地給她買的光碟，很多朋友來她家玩，都讓她放來著，還有人跟她借，她捨不得。
許嘉珩還是無動於衷。
“我有玩具車。”姜程繼續說著，那是齊嘉彥玩遊戲輸了，抵押在她那的東西。
許嘉珩沒說話，低頭專注地看著練習題。
姜程有些沮喪，這個人就這麼不願意跟她做朋友嗎？
“你不願意跟我做朋友嗎？”聲音帶著那麼點強硬，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坐在書桌前的人，手指頓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回過頭來看她，“你不要哭，我就跟你做朋友。”
於是，這天開始，七歲的姜程，有了一個大她兩歲的朋友。
原先分開齊嘉彥的零食，一分為二，拿了一份給許嘉珩；玩到好玩的遊戲，要拖著許嘉珩一起來玩；做作業時，也要他出來跟著她和齊嘉彥排排坐……
可惜的是，許嘉珩有自已的堅持。
“姜程，我不喜歡吃零食。”
“哦……”
“薯片可以吃點。”
“那我以後給你留。”
“姜程，我不愛玩遊戲。”
“哦……”
“你找不到人陪你的話，再來找我也可以。”
“好，那現在可以嗎？”
“姜程，做作業的時候我需要安靜。”
“哦……”
“不過……你可以來我房間寫，話少點的話。”
“好，我叫齊嘉彥一起來……”
……
小學時期的姜程，生活可以說算得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要要求不太過分，大人們基本都能滿足她。唯二的煩惱，一個是找她爸媽在試卷上簽名，還有一個是，大人們總愛開她和齊嘉彥的玩笑。
她越是氣鼓鼓地反駁，他們笑得越是開心。
後來慢慢大了些，才讓自已學著不去在意，也當玩笑話一樣嘻嘻哈哈過去。
她上五年級這年，許嘉珩上初一。
小學和初中，好像有一道坎，等她反應過來好久沒見到許嘉珩，主動去找他聊天時，她才發現，他們之間已經生疏了很多。
程女士說，初中不比小學了，科目多學業重，讓她不要經常去打擾許嘉珩。
大人都這麼說了，許嘉珩似乎對她也不怎麼熱情，姜程也就歇了跟他聯絡感情的心思，每次到許家大多直奔齊嘉彥房間裡去。
齊嘉彥的課餘生活可有趣太多了，不像在許嘉珩那，束手束腳的。
那時候如果有人到許家去做客，如果碰巧幾個小孩都在客廳，那看到的，肯定是姜程和齊嘉彥湊在一起，邊看電視邊吐槽，而許嘉珩佔據沙發的另一邊，一言不發。
許嘉珩是半生不熟的哥哥，齊嘉彥是同仇敵愾的死黨，姜程一直是這麼覺得的。
第一次發生動搖，是在某年暑假，她被她媽勒令跟著齊女士去鄉下。
到那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被蚊子吵得睡不著覺，手上、腳上也被咬了很多包，實在是癢得不行了，她才起床去找點花露水抹抹。
沒想到一出房門，對面的門檻上就坐了個人，白衣黑褲，把她嚇了一跳，幸好沒喊出聲。
“嘉珩哥？”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得到一句冷淡的回應。
招呼打完之後，姜程就感覺氣氛有些尷尬，他們已經好些時候沒有說話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話題來。
“睡不著？”
聽見問話，姜程點頭，又撓了一下胳膊，“好多蚊子，咬了好多包。”
“不要撓了，越撓越癢。”說著就起身，給她拿來花露水，“我給你倒，你自已抹。”
冰涼的觸感襲來，手上的癢意緩解不少。
藉著幽暗的月光，姜程瞥了幾眼坐在門檻上的人。
坐車的時候，一整天都在跟齊嘉彥插科打諢，也沒怎麼注意到他，這會兒仔細一看，人好像變帥不少。
其實許嘉珩和齊嘉彥長得很像，最大的不同就是髮型和眼睛，齊嘉彥是愛笑的，人人都願意跟他多聊幾句，但許嘉珩不怎麼笑，他不笑，就莫名讓人覺得有距離感。
“怎麼了？”
許嘉珩黑沉沉的眼睛朝她看來，沒什麼情緒的樣子，但是姜程沒由來地心虛。
她強裝鎮定地問，“你也睡不著嗎？”
她聽見他嗯了一聲，擰上花露水的蓋子，遞給她，“早點回去睡吧！”
姜程接過，正想說一句晚安，頭髮就被人揉了一下。
這舉動未免有些親密，她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瞪大眼睛看他。
他卻像沒事人一樣，淡定地說：“剛有隻蟲子。”
她心裡一驚，小聲驚呼了一下，胡亂地甩著頭髮，不多時又聽見低沉的聲音響起：“騙你的。”
姜程停下動作，擰眉看他，正想發作，“你……”
他卻神色自如地起身，打斷她的話，“時間不早了，快回去睡吧！”說完還衝她笑了一下。
姜程呆了一下，她這是見鬼了嗎？
更奇怪的是，姜程覺得自已臉上熱烘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