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服務區裡,趙雁時正倚著車門,悠閒地等著後方的任逐。
女人三兩下將長髮高高盤起,棕色的眸子被陽光蒙上一層霧黃。她眉目低垂,靜靜思考著這兩日發生的事情。
要說任逐沒什麼來頭,她是不信的。
自從中了周問旋的計謀後,她就開始明白,沒有人會無端釋放善意。
更何況她本就沒有相關方面的人脈,誰還會花心思找人來保護她?
動動腳趾頭都想得到,這人肯定是閻河派來的。
“哎,隨他去吧...”
趙雁時長嘆一聲,瞧見任逐開著自已車過來了,便也鑽進車裡。
她不想再耗費精力去猜閻河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也不想再建立任何親密關係。
愛到最後,傷的還是自已。她與閻河不過是床上朋友罷了。
從南青到漠川鎮,又是一段漫長而枯燥的旅程。趙雁時馬不停蹄地一路夜奔,終於在第二天一早到了九度大山。
時隔十天再次回到這個地方,萬花蔭在她心中的陰影仍舊揮之不去。不過一場大火,終是讓這個地方短暫地迎來了光明。
而裴鶯的選擇,也是讓她決定回來的契機。說不定能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個深陷泥潭的地方重獲生機。
“雁子!”
山路上,站在門口的裴鶯遠遠看到車裡的女人,揮揮手打了聲招呼。
趙雁時停好車,給了裴鶯一個大大的擁抱。幾日未見,眼前的姑娘氣色好了不少,笑意由衷,看著比在萬花蔭的時候開心許多。
“這兩日怎麼樣?”女人寒暄道。
裴鶯拉著她走到路牙邊,循著視線往下看去,萬花蔭前的那片田地綠意正盛,茉莉花長勢喜人。
“前兩日趁著伏天,摘了不少花下來了,都是我和我奶奶搞的。”
裴鶯面色犯了難,“之前試了一下直播,結果效果太好了,現在供不應求,我們人力又不夠,只能先把最近這些處理好,發貨出去。”
新鮮的茉莉花很講究時效,裴鶯先前沒經驗,第一批試發的茉莉花沒有保鮮好,到了買家手裡都快蔫了。
“而且有人覺得我們這是小作坊,茉莉花的品質也不行。”
聞言,趙雁時大致理解了她的擔憂。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漠川鎮這偏僻之地交通實在差勁,物流不行,再好的產品都運不出去。更何況這大夏天,新鮮花苞極難儲存,成本很高。
思忖一番,趙雁時有了個想法:“那你有考慮過賣花幹嗎?那個應該易儲存一些,成本也低一點。”
“花幹...這個倒是有,不過那個賣相不太好,曬制週期比較長。”
跟著裴鶯走進她家,女人一眼便注意到了屋內高大的架子。木質的架子上放了大概十幾層竹匾,每個裡面都是曬好的花幹。
“這些是奶奶曬的,留著後面貯藏起來泡茶,像這種就沒什麼香味。”
“那些新鮮花苞呢?”
“在裡屋,奶奶用冰塊放著儲存了。”說著,女人領著趙雁時一同進房間。屋內的鮮花香氣沁人心脾,冰涼的清香讓人在這夏日裡格外地安心。
鮮花的單子還未打包完,裴鶯的奶奶正往泡沫箱中墊著冰塊包,隨後又將鮮花上秤,放入箱裡。
顧不得多說,裴鶯也加入打包的行列中。
趙雁時見她們如此忙碌,又缺人手,突然心生一計,唇角微勾:“這次我帶了個幫手,我去把他喊來幫你們。”
女人話音落下,走出門外,遠遠便看見自已的車停在前面,任逐正站在車旁打電話,熱得滿頭大汗。
“我的哥啊,你能不能來換我...”
男人長髮半扎,五官俊朗秀美,但長久地奔波讓他面色疲累,忍不住打給任追抱怨起來。
趙雁時走到近處,面上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她開口喊住了任逐,聲音嬌柔卻不懷好意:“小兄弟,你累壞了吧,要不要跟我進屋涼快涼快?”
看見趙雁時,男人嚇了一跳,趕忙掐斷電話裝作無事發生:“不用了,外頭也挺舒服的。”
說著,他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女人一開口準沒好事,他就是熱死在外頭也不進。
“行吧~”
女人假裝瞭解,回頭招呼了聲裴鶯:“鶯鶯,出來一下,我這朋友犟得很,幫我勸勸他!”
裴鶯聞言,從屋內探了半個身子,遠遠便望到這邊兩人的情況。
“小哥,進來啊,裡頭涼快點!”
裴鶯聲音輕柔,帶著茉莉花的清甜,宛若一陣涼風,飄飄搖搖地就吹進了任逐的耳朵裡。
循著聲音望去,他一眼就瞧見那個門邊的女人。只見對方編了個鬆鬆的麻花辮,膚若凝脂,五官靈動,一顰一笑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是哦,屋子裡是要涼快不少-”
任逐有些心虛地瞥了眼邊上的趙雁時,大大咧咧地撓了撓頭,嘴上趕忙改起口來應和,“趙小姐,咱還是進去吧?”
女人眼看著這傢伙的態度兩極反轉,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點出息。”
跟著趙雁時進屋,男人也看見在一旁忙碌的裴鶯和奶奶。
“幫手來了。”
女人拍了拍任逐的肩膀,輕輕將他往前推了推,“鶯鶯,你給他安排個活,這小夥子本事可大了,是吧?”
說著,趙雁時朝邊上的任逐眨了眨眼,男人這才意識到他又上套了。
“我可是殺...”任逐指著自已,不可置信地看著女人。
不待他說完,趙雁時便用話堵住他的嘴,表情狡黠:“你現在是我的保鏢,你也不想我把你不聽話的事告訴閻河吧嘿嘿嘿...”
一招拿捏住任逐,男人沒話說了,乖乖搬來小凳坐在裴鶯旁邊。
裴鶯遞來一卷透明膠帶給他,輕聲道:“幫我把箱子纏一下,謝謝。”
任逐嘆了口氣,開始忙活,手上的動作卻是很利索。
趙雁時看了兩眼,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問起邊上堆放的箱子:“這些是要寄的貨嗎,我可以幫你帶到快遞站去。”
“晚上凱哥會來統一運到隔壁的豐臨鎮,上面地址我都寫好了。”裴鶯低頭稱著茉莉花,看不清神情。
“那我現在就送吧,早一點也能早發貨。”女人主動請纓,詢問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不想去那裡。”
豐臨鎮,從她輟學開始就再也未去過那個地方。那裡藏著她最不想面對的過往。
說完這句話,周圍幾人都陷入沉默。趙雁時意識到自已好像失言了,有些小心地觀察著裴鶯的表情。
女人面上難得地露出了些苦楚和動容,手裡的動作也漸漸緩下來。她轉身朝牆坐著,微弓腰身,輕輕抹著淚。
一旁的任逐不知她怎麼就哭了,手足無措地望著眼前的女人。
裴鶯的奶奶也放下手中的活,佈滿皺紋的手撫上她的背,語氣帶著歲月的滄桑:“寶寶,去吧。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