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陳遇終於收到了一條資訊,不是初夏發來的,而是小美告訴他:初夏和陳競飛複合了。

陳遇給初夏打了很多個電話,她都沒有接,直到最後,他被拉黑了。

一週後,陳遇如期完成了工作,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洛依問:“陳總,需要幫您訂個晚餐嗎?”

“不用了,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明天公司見。”陳遇徑直走向停車場。

他把車停在咖啡店對面的街邊,他看見初夏在店裡忙碌,而陳競飛也一直在店裡幫忙送外賣、擦桌子,幹些雜活。

他就一直這樣看著,等著,等到店裡打了烊,初夏和陳競飛一起鎖了門。初夏還是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她上了陳競飛的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他們聊了幾句,然後初夏一個人走進小區,陳競飛則開車回家。

初夏一個人走在小路上,她最近忽然很享受這種一個人的獨處時間,她不想跟陳競飛約會,她不想回家聽媽媽每天問她與陳競飛的進展,甚至,她不想陪月亮做那些幼稚的遊戲,她只想一直是一個人。忽然有一隻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她驚恐地叫了出來,卻看到那張她每天都在想念的臉。

“你幹什麼?”初夏看見了他眼中的怒氣。

陳遇沒說話,只是拉著她走出去。

“你要去哪兒?”初夏又叫著。

“你小聲點兒,否則我不介意把你扛走。”陳遇低聲說。

初夏不敢出聲,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帶走。

他們出了小區,陳遇把初夏帶到了停車場,他開啟座駕的後座車門,毫不客氣地把初夏扔了進去,然後自己也跟著坐上去。

車內沒有開燈,車外的路燈不足以點亮車內的空間。陳遇不說話,車裡很安靜,安靜到只能聽到他的喘息聲。

過了許久,陳遇才開口道:“說吧,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初夏閉而不答。

“為什麼把我的手機拉黑?為什麼不回我的資訊?為什麼又跟陳競飛在一起?”陳遇有太多的為什麼,他不懂,他以為他已經得到她了。

“不想接你電話,不想回你資訊,我跟陳競飛複合了。”初夏回答簡潔,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糾結。

“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就因為我要經常出差陪不了你嗎?你告訴我,我可以想辦法……”陳遇稍稍平靜了一點。

“不是。”初夏打斷了他。

“那到底是為什麼?就算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你也要告訴我,否則我怎麼知道我要怎麼做呢?你不能只給我打岔,卻不告訴我正確答案。沒有明示,至少也要有暗示吧。”

“你沒做錯什麼,如果說真有錯,只是時間錯了。上一次,我已經有李智偉了,這次,是陳競飛。”初夏聲音低沉。

“上一次,我沒有辦法,你們都已經結婚了,而且至少當時,我還覺得你是幸福的,願意放你去幸福。但是這次不一樣,你跟陳競飛什麼關係都沒有,而且他是個爛人。忘了上次的事情了?”

“他只是喝醉了,他說他會戒酒的,我願意再相信他一次。”

“就這麼原諒了?為什麼你對別人那麼有耐心?可就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呢?”陳遇聲音有些沙啞,“一週前,我還以為,我已經得到一次機會了呢。結果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是嗎?是我的錯覺嗎?”

初夏轉過頭,看著車窗外,一片漆黑。她努力睜大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來。

“初夏,就算你不喜歡我,沒關係。”陳遇又說,“但是陳競飛不行。”

“為什麼不行?”初夏背對著他,“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

“他是垃圾,跟李智偉一樣的垃圾。你是垃圾桶嗎?只會跟垃圾待在一起?”陳遇盯著她,吼道,“初夏,你轉過來,看著我。”

初夏沒有回頭。

“初夏,我讓你看著我。”陳遇大聲說,“初夏,回回頭,你就能看見我。”

初夏的淚水已經流了出來。

“初夏。”陳遇強行轉過她的頭,卻看見一張淚眼婆娑的臉。

“是,我只會找垃圾,”初夏哭著說,“因為我就是垃圾,物以類聚。陳遇,你跟我們不同,你去過你的精英生活,就讓我們這些垃圾一起爛在泥土裡就好了。”她在大聲發洩著自己的情緒。

“你說什麼呢?”陳遇心疼了。

“人都是兩面的。李智偉在陽光底下是個好丈夫,溫柔體貼,在陰影裡他謊話連篇,跟別人早就有了孩子。陳競飛在陽明光底下忠厚老實,在陰影裡虛榮易怒。我也一樣,你只是看到了我陽光裡的一面,另一面我貪婪自私。我既想要安穩踏實的生活,又想要每天被呵護關懷,又想讓我家人都滿意,可是我有什麼資格?我無法像那些小姑娘一樣肆意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不只是一個女兒,我還是一個媽媽。你懂嗎?所以我只能像垃圾一樣的生活,你懂嗎?”

“不懂,你既然知道他們的陰暗面,為什麼還要走進陰影裡?既然你知道他們都是垃圾,為什麼不遠離他們,卻成為他們?我不懂。你想要的那些東西,我都能給你。你要安穩的生活,我也可以給你,你想要什麼?房子?車?你告訴我,我買給你,你是覺得我對你的關心還不夠嗎?給我時間,我可以證明我有多愛你。我不相信有什麼是那個陳競飛可以給你的,而我陳遇不行。我哪裡不如他?除了跟他一樣姓陳,我哪裡都比他強!”陳遇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陳遇,承認吧,你也有陰暗的那一面,你沒有信守承諾,你現在只是為了補救,或者說,你是因為不甘心,那麼自信、高高在上的陳遇竟然也有得不到東西。”初夏語氣平靜,淚水都停不下來。

“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陳遇否認。

“我讀懂了他們的陰暗面,我願意接受這一切。同樣陰暗的人應該走在一起,同樣的垃圾就應該一起待在垃圾堆裡。”初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你,我不要你在一起,就算你什麼都比他好,但你不能屬於我,我已經有我自己的生活了。你就是天上的星星,我們這種垃圾連仰望一眼的資格都沒有的那種人。”

“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你才是我心裡的那顆星星,為了追逐你,我才會成為流星,為了讓你看到我,我才讓自己發亮。如果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只會變成墜落在地球上的一塊隕石。你不知道你對來說意味著什麼,你比你想的對來說還要重要,懂嗎?”陳遇說。

“陳遇,”初夏平靜了下來,擦了擦自己的淚,說,“正是因為你什麼都比他好,所以你值得最好的,你不應該為了像我這樣的人發光,你應該為了跟你一樣閃耀的星而閃耀。我不值得,更不配。”

“你就是最好的,”陳遇盯著她,堅定地說。

初夏搖搖頭:“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你看到的只是陽光下的我啊,十幾年了,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如果真正生活下去,你一樣會覺得厭倦,會覺得應該去追求更好的物件,會厭煩我的負擔……我不想被你討厭,所以,就在這裡結束吧。”

“我不會討厭你,我發誓永遠不會。不要就此結束,不要……”陳遇抓住初夏的肩膀。

“我已經決定再給陳競飛一次機會,你這樣做,只會讓我難堪。”

“非要這麼做嗎?每次都讓我出局,完全不給我上場的機會。你不覺得你對我太殘忍了嗎?”陳遇苦澀地說。

“對不起。”初夏只能輕聲道歉。她知道他的心會痛,而她的心更痛。讓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的痛只是一時的,而她放開了自己的幸福,會痛一輩子。

陳遇最終還是放開了手,整個身體靠向了靠背,他覺得無力。每次都一樣,他想努力的抓住,卻最終都被放棄。

“你走吧。”陳遇終於還是說出這句,即使心已經碎成粉末。

初夏也覺得自己似乎正在墜向巨大的深淵,但她沒辦法,他有屬於他的地方。

陳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他在沙發上看到一個袋子,他出差之前那裡什麼也沒有。他拿起袋子,發現裡面是他的那件T恤,那天初夏穿過的,現在它被洗乾淨放在那裡。陳遇把它放在臉前,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也是屬於初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