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
冰冷的冬季，寒風刺骨。
一陣風吹過來，凍的人縮著腦袋，牙齒直打顫。
車站裡，張雨菲與姐妹們邊說邊笑著，做著短暫的分離，也相互提前送去了新年的祝福，汽車一聲鳴笛，車窗裡的手不斷揮動著，各自奔向著回家的路。
汽車快速行駛，很快來到了家鄉的車站，經過一路的顛簸，加上半道上不斷上客下客，兜兜停停，晃的張雨菲一臉睏倦，險些暈車。
當聽到司機的喊聲和提醒，張雨菲第一時間下了車，同行的人員也一起零零散散的走出了車站。
張雨菲看著熱鬧的集市，商戶旁不斷奔跑的孩童，時不時放出幾聲鞭炮聲，空氣中瞬間瀰漫著濃厚的煙火味……
年味也越來越濃……
回憶昔日裡，養母騎著三輪車提前來接她的身影，自從李友成生病後，加上年齡的上升，短暫的幾個月，張月華忽然蒼老了許多。
如今，張月華大概有半年沒來接過張雨菲，或許她力不從心，或許為了鍛鍊張雨菲早日獨當一面。
張雨菲每次回家，為了省下些許的路費，總會瞞著張月華偷偷地步行回家。
放假回來，行李太多並不好拿，張雨菲只能無奈地叫了一輛麵包車，經過反覆的討價還價，最後雙方各退一步談好了合適的價錢。
平日裡，張月華特別交代過張雨菲，家與車站的大概路程，一般需要多少車費，從而教會了張雨菲自己規劃和安排，引導她做什麼事不能虧待別人，也不能自己吃啞巴虧。
買東西時張雨菲也學著養母，有模有樣地精挑細選，張月華很早就還手把手，教會張雨菲認識了桿秤，如何按點數位置識別斤兩。
張月華盡力把自己所知道的，無私地交給了張雨菲，未雨綢繆。
這時，麵包車司機下車後，友好地幫著張雨菲，把全部行李物品小心的放入了後備箱。
很快，張雨菲到了家門口，下車後，她趕緊喊著:
“媽媽，快出來幫我拿一下行李。”
麵包車司機，熟練地卸下車裡剩下的物品。
這時，顫顫巍巍的張月華出來了，慢慢地走向了車旁，禮貌的跟司機打著招呼。
不過，後面還跟著好幾個孩童，都是張月華的外甥女和孫子孫女們。
見到張雨菲，孩子們也很客氣的招呼著張雨菲。
拿完了所有行李後，她準備去養父床前問候，邊走邊喊著:
“爸爸，我回來啦！”
一進屋，張雨菲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養父的床邊圍坐著哥哥姐姐們，只見病床上的他緊閉雙眼，皺著眉頭，嘴巴微微喘著粗氣，看著他的樣子很是痛苦。
回想放假前，養母確實打過電話給張雨菲，側面提醒她養父的病情又加重了，當時剛好趕到期末考試，當聽出張雨菲慌張的語氣後，張月華又不敢多說，只好讓她放假後再回家。
養母善意的隱瞞，讓年輕的張雨菲，還意識不到養父嚴重的病情，他的身體各項指標早已嚴重下滑，張雨菲帶著擔憂的情緒，終於撐到了考試結束。
她一時琢磨不透，明明才兩週的時間，養父的病情怎麼加重了這麼多，病床上的養父，再沒有微笑的面容，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房間裡的氣氛，異常的凝重和壓抑。
看到哥哥姐姐們依偎在養父的身邊，張雨菲默默地走開了。
第二日便是新年，可前一晚的張雨菲卻久久不能安睡，心裡七上八下。
清晨，哥哥姐姐們還在休息，張雨菲便早早來到養父床前，對著他喊了好幾聲，過了一會，養父終於微微睜開了眼睛，但是他的嘴裡卻喊不出張雨菲的名字，眼神裡又彷彿她是一個陌生人。
“爸爸，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女兒啊，是那個幫你擦背，換床單，唱歌給你聽的乖寶貝啊”。
面對張雨菲一次次的呼喊，依舊沒有換回養父的回應，轉眼養父又閉起了眼睛。
張雨菲頓時熱淚盈眶，眼角立刻泛起淚花，養母聞聲走來，拍了拍張雨菲的肩膀。
“孩子，這一次你爸爸可能等不久了，一個星期前他就不認識人了，為了不影響你期末考試，就沒敢告訴你，請你原諒媽媽的欺騙，他連我都不認識了，渾身無力，舉手說話已經做不來了，所以趕緊把你哥哥姐姐都叫了回來，估計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張月華邊說邊擦著眼淚。
聽完養母的話，張雨菲不可思議的看著病床上的養父。
“我不信，他答應過要等我的，不管他現在怎樣，你們永遠都要陪著我，是我最愛的爸爸媽媽！”
說完，張雨菲頭也不回的走上樓去了。
張月華明白，張雨菲肯定一時還無法面對眼前的一切，還有心裡的膽怯，也不再多說。
哥哥姐姐們起床後，都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年夜飯，有的在貼對聯，有的在廚房準備……
看著病床上被病魔煎熬的李友成，大家的心裡都很不是滋味，但是都硬撐著情緒，也許這是最後一年的陪伴和相聚。
傍晚，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
新年的鞭炮聲噼裡啪啦的響起來了，家家戶戶的門口熱鬧非凡。
全家一起吃完了年夜飯，忙完簡單的家務，哥哥姐姐們便在家門口閒聊著，只有張雨菲，躲在二樓的陽臺上，一臉無助的看著窗外。
以前每到下雪，張雨菲都會興高采烈的跑出去玩，美麗的雪景是她最愛的。
而面對如今的新年和雪夜，張雨菲卻無動於衷，沒有一絲的喜悅，內心反而冰冷無比。
彷彿外面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想養父能陪伴在身邊，哪怕不認識她也無所謂……
大年初一，張雨菲為了讓養父多吃一點，一大早就餵了半個雞蛋和三分之一的牛奶。
其實，李友成已經進入了生命倒計時，嘴角完全無法進食了，喂下去的食物，也只是順著嗓子滑到胃裡，張雨菲眼看著喂不下去，難過的回到樓上，望著窗外的白雪傻傻發呆。
不一會兒，突然，聽見樓下張月華的大喊聲:
“快，雨菲，你爸爸要不行了，趕緊去喊你大哥！”
睡夢中的哥哥姐姐們，聞聲都瞬間起床，來不及梳洗就連忙跑到李友成床邊，一個個嗓子夾雜著哭腔接連呼喊。
張雨菲此時就像大腦炸裂了一樣，遲遲不敢下樓，過了好一會，聽到姐姐們在樓下，傳來一陣陣哭泣聲，她落寞的整理好思緒緩緩走下樓。
來到李友成床前，偷偷側面看著紙錢下緊閉雙眼的養父，張雨菲只認為他是睡著了，邊看邊給他蓋著被子，當顫抖的手不小心碰到李友成漸漸冰冷的額頭時，一觸即發，她這才覺得敬仰的養父真的離去了，永遠離開了。
這一刻，張雨菲終於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知她哭了多久，只知道眼淚哭幹了才停止。
從此，她的半邊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