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吳招娣從小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那磨滅不了的欺凌和壓迫必然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但成年後的她,漸漸敞開了心扉,在獲得了大量知識的薰陶後,也看開了很多。

她時常想著,悲慘的人那麼多,而她雖然身殘,可要比大多數可憐的人要幸運多了,父母家人雖然重男輕女,但也沒有虧待過她,而且論文化程度,還是家裡最高的,當她知道還有一個妹妹的存在時,她的心裡有期待也有惶恐,她滿心希望親人歸來的同時,也害怕家人會把對她那份僅存的愛,偏向那個素未謀面的妹妹,畢竟那個妹妹的身體是健全的,聽說模樣還不差,也不知道她們兩個人的脾氣,會不會犯衝……

所以,吳招娣一直不敢與張雨菲聯絡,這種矛盾的心理讓她掙扎了很久。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學畢業後的她,透過自已的不懈努力,就職於當地一所公立小學,經家人介紹,很快就被安排了相親,過上了父母滿意、外人嚮往的生活。

自從聽說張雨菲遭遇不幸的婚姻時,吳招娣的心裡也忍不住為之心疼和難過,也慢慢開始牽掛起妹妹的生活,婚後的吳招娣,對親情彷彿有了更深的依賴和思念,直到為人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做父母的不易。

原來,盛放著兄弟姐妹的那碗水,父母是永遠也端不平的,子女越多父母越操心,他們本想對孩子們公平對待,可能力有限,怎麼也平衡不了。

所以,吳招娣也時常思慮起張雨菲的處境,如果妹妹真不願意回家,她也表示理解,更何況,奶奶的離去本身就很突然,張雨菲沒有做好面對親人的心理準備,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隨著老人的喪事結束,吳東昇一家人又開始奔赴了外地,各自前往不同的城市,臨近出發之前,吳輝還特意跟著母親程娟去了張雨菲的大姐家。

主要還是想打探一下張雨菲的下落,另一方面也想關心一下張月華的病情。

而他們跟大姐之間的聯絡,也是因為當初張月華的指引,當時她說,我女兒就住在老家,要是有什麼事可以透過她來相互聯絡。主要還是為了張雨菲以後的安排,張月華早就計劃,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希望張雨菲能回到自已的父母身邊。

……

程娟帶著吳輝走在前去的路上,正巧看到大姐夫妻倆,在離家不遠的田間做農活。

而大姐看到程娟母子倆後,一眼就認出來了,心想,張雨菲的長相,跟他們確實很相似。 其實以前跟對方見過面,大姐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突然想起以前對張雨菲嚴厲的樣子,小時候,她那兇巴巴的語氣,經常嚇得張雨菲渾身抖擻。

這些年,人到中年的她,膝下無子,但有三朵金花,可她的孩子們長大後,也有了自已的生活和家庭,根本沒空在老兩口身邊陪伴,也聽不進他們的各種操心和嘮叨。

大姐這才漸漸明白,張月華當初為什麼那麼執意要收留張雨菲,原來孤獨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就算有老伴相陪,但若是身邊也有個能說會道的小人兒,每天嘰嘰喳喳在耳邊說個不停,那樣的生活也一定會令人回味無窮,心情愉悅。

所以,她也很快意識到自已當初對張雨菲的要求確實很苛刻,說話也完全沒耐心。

剛開始,她一聽說張雨菲離家出走後,非常生氣,感覺全家人都蒙羞了,可後來又仔細想想,那麼一個性格耿直的孩子若不是被現實所迫,自然也不會離開,更何況,還一起過了這麼久。雖然那個家條件不差,但婚後,對方家裡的人品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問題。

當初勸說張雨菲時,她也只看到了表面上的優勢,不想讓母親太過操心。心想,時間久了就會磨合過來,誰知,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每每想到此事,大姐的心裡,也有些後悔當初不理智的勸說,而張雨菲的心裡會不會埋怨她呢……

於是她大步快速走到程娟的跟前,也客套地朝她打招呼。

“呀,程娟你怎麼來了?”

因為兩個人的輩分上衝突的原因,她們之間也只好以名字相稱。

“是啊,我這母子倆又來打擾你幹活了。”

“這是哪的話,來者是客嘛,走,我們去家裡聊。”

程娟一聽連忙擺擺手。

“不了不了,我們還有事,就是路過你這裡,想來問問你媽媽的事情,還有雨菲現在的情況。”

“噢……我媽媽沒事,人老了嘛,就是身體不利索,年輕時太過勞累,身體出現了一些老毛病,記憶力減退了很多,所以,雨菲的事一直沒敢告訴她,生怕她再受到刺激。”

大姐也似乎看出了,程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再隱瞞,滔滔不絕聊了起來。

聽說了張月華的情況後,程娟的心裡很沉重,當初看起來那麼善良和藹的老人,如今的身體卻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果真是,“歲月是把殺豬刀”她祈禱著這個救命恩人,能早點康復。

“程娟,說句實在話,雨菲跟她婆家那邊的事目前還沒解決,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可我們也無能為力,跟她沒有在一起相處過,年齡和思想上都有代溝,更沒有權利為她做主,我建議你們有機會可以找她好好聊聊,我母親這邊保證不會說什麼,而且她自已都需要照顧了,也顧不上雨菲,我覺得,除了你們這些親人,也沒有更合適的人出面替她解圍了。”

“真的,我們可以幫她一起解決嗎?”

“肯定可以啊,不過,她心裡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她離家出走後也沒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每回一問她在哪裡,就是不願意說。這丫頭脾氣可不小,你們也要當心著點。

“呵呵……我明白了,謝謝你!”

“不客氣……”

……她們簡短聊完後,就客套地各自回家了。

一路上,程娟有憂愁也有開心,像個孩子一樣激動,她忍不住第一時間,就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了吳東昇。

心想,這下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女兒相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