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公司門口立了幾分鐘，蘇沐慢悠悠走出來。看到門口熟悉的幾個人，神情僵了一下。
鹿歆淇只在電話裡說要過來，他連否決的話還沒說出來，電話已經結束通話。
再過幾分鐘就要下班，偏偏肚子不舒服。又想著如此一來，也可以錯開下班時間，便沒多計較什麼。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撞見的這麼齊全。
“你們，怎麼都在？”蘇沐看了一圈，目光定在莫亦身上。
可偏偏莫亦沒有回答他，或者說是來不及回答。
“我下車剛好碰到他們，就來打個招呼。又覺得沒什麼事可做，就想說大家一起，比較熱鬧嘛。”
鹿歆淇看著蘇沐說。
她也沒想到會剛好碰到大家。而既然這麼偏巧，不如跟大家一起，也能更快的融入到蘇沐現在的朋友圈子裡。
蘇沐不曉得要說什麼，看看莫亦，又看看魏檸檬，最後看了眼季魚。
大家都沒什麼表情的望向他。好像此刻他是個頂重要的人物。可他知道，走到如今這步，他原先給到他們的好感已經開始慢慢在消磨。
等哪一天消磨殆盡，他大概會一無所有。
人有時候也可笑，明明知道那是錯誤的，又劃不開邊界，或者說不忍劃開。總覺得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就像他現在的處境，不想傷害鹿歆淇，也不願季魚從他身邊推開。
他想，再給他久一點的時間，一定有好的辦法，給所有人一個好的收尾。
到底是冬天，只在外站了那麼一小會兒，大家的臉龐鼻尖被冷風薅的泛紅。
季魚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吸吸鼻子，看著蘇沐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好啊。”
“我們是去趙記麻辣燙，你不是說回家吃飯？”
莫亦聲音冷不丁冒出來，走到蘇沐身旁，右手掛到蘇沐肩膀，左手握拳輕輕打了一下蘇沐的肚子。
蘇沐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請客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莫亦笑笑。
“步行哦，你可以嗎？”魏檸檬看著鹿歆淇。
“可以啊。”
鹿歆淇回答的乾脆，她常年跑步，步行更不在話下。
蘇沐知道她的習慣，看她一眼，說了句：“走吧。”
鹿歆淇莞爾一笑，點點頭。
這次，鹿歆淇沒有與蘇沐並肩。
她走在季魚一側，和魏檸檬並排。
後面跟著的是蘇沐和莫亦。
季魚多少覺得不自在。她本就不善談，與不熟的人在一起更甚。還好有魏檸檬，挽了她的胳膊說著有的沒的。
鹿歆淇大概是在聽她們聊天，偶爾笑出聲。
與鹿歆淇四目相對時，兩人只能尷尬的笑笑。
莫亦手揣在兜裡，看了看鹿歆淇，又看看季魚她們。
小聲問蘇沐：“你前女友怎麼回事？”
蘇沐皺眉：“你能說點好聽的嗎？”
“你又不是認識我只一兩天，小爺說話一直這樣。”
蘇沐瞪莫亦一眼。
“你終於忍不住問了？”
莫亦“切”了一聲。
“不是忍不住，是前段時間不想問，不想理你。男子漢大丈夫，搞的什麼事情啊。”
“你也覺得我混蛋吧？”
“有點。”
蘇沐苦笑一下。
“我在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讓大家都不那麼難過。”
“你傻子吧，感情這種事，只有兩個人還難免不開心，況且三個人？總有人要承受更多痛楚的。小爺勸你，想清楚了，速戰速決吧。”
兩個男生走的緩慢，同女生們拉的距離漸漸變大。
也是因為這樣，才沒讓她們聽到談話內容。
而女孩子們的談話內容，他們兩個自然也是沒聽到。
“你們是大學同學？”鹿歆淇問。
“是。”魏檸檬說。
“畢業一起來找的工作？”
“學校安排的實習。”
“哦，你們學校還不錯，所以是實習以後留了下來？”
“我們還沒畢業，要等六月份參加過論文答辯，拿了畢業證才可以。”魏檸檬回答。
季魚始終沉默，有魏檸檬在，發言權她向來習慣交給她。
“啊，這樣啊，那你們比我小几歲呢。”
“你如果跟蘇沐同歲，我們小你三歲吧應該。”
“是。”鹿歆淇點頭。
“蘇沐沒跟你提起過我們？”魏檸檬忍不住好奇。
鹿歆淇不由的笑笑，笑容裡難免傷情。
“他接我電話都很少，怎麼可能閒聊這些。”
魏檸檬和季魚互相看了一下，不可置信。
鹿歆淇看到她們的吃驚。
笑了笑說：“你們不要看蘇沐性子溫和，其實執拗的很，他當真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鹿歆淇的語氣淡淡，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季魚看著她，忽然覺得，他們之間一千多個日夜，不是白白過來的，熟悉感也好，默契也好，不捨也好，還有，感情也好，不可能因為分別的一年時間倉促結束掉。
她好像是瞬間明白蘇沐的那些話，明白她的等待，或許遠比自已想象的要久，要難。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他呢？你明明知道，他那樣在乎你，不捨得你，明知道，傷了他，會再也回不去？”
季魚看著鹿歆淇。
這些質問的話，一字一字從齒間流出，每個都鏗鏘有力，捶打在鹿歆淇心間。
疼痛之餘，她清楚看到季魚泛紅的眼眶。像是有什麼在心底轟然塌了一下揚起團團的塵埃，嗆的鹿歆淇猛地一陣急咳。
緩過來的下一秒，鹿歆淇低頭苦笑了一下。
為什麼？
她也問過自已，那樣多的日夜，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已為什麼要離開他，得到從來只有一個答案。
他不夠愛她。
可那天那個當下，季魚泛紅的眼眶，隱忍的淚，忽而的讓鹿歆淇明白，哪裡是他不夠愛她，是她向來考慮自已更多。
她固執且貪婪的認為，愛她，便應該支援她所有的決定。
可愛情，是相互的不是嗎？是你為我考慮的時候，我也在思量你的付出、你的辛苦，思量我能為你做什麼？ 思量，如果我這麼做，你是否快樂，是否痛苦，我們，是否還有好的結果。
“因為那個時候覺得，他會回來。”
“是我高估了自已。”
鹿歆淇悲傷的聲音裹在寒風裡徐徐吹散，散盡餘音。
很長時間裡，三個女生再沒有人發言。
跨過又一盞紅綠燈，鹿歆淇回過身與距離稍遠的蘇沐揮手：“你們要走那麼慢嗎？該沒位置了。”
這樣小的動作，讓蘇沐忽的又回憶起從前的鹿歆淇。這次見面，鹿歆淇明顯拘謹了許多，像是要討好他一般，事事不與他計較。
從前的她，似是被刻意隱藏，而剛剛那樣揮手，整個人毫無束縛的模樣，才是她。
莫亦隨著蘇沐的目光去看，有那麼一瞬，像是回到從前，他和蘇沐結伴而行，鹿歆淇如約而至，隔著不遠的距離晃動手臂同他們打招呼。
那時候，莫亦一點也不討厭鹿歆淇，甚至覺得她和蘇沐登對的要命，他還開玩笑的對鹿歆淇說，哪天他們結婚，他一定做伴郎，她得找個漂亮的伴娘才行。
鹿歆淇哈哈大笑，打著ok的手勢答，那必須的。
他與鹿歆淇並不像他告訴季魚她們的那樣，大學時，鹿歆淇的異性朋友當中，除去蘇沐這個男朋友，關係最好的大概便是他莫亦了吧。
只是沒想到，她和蘇沐分手，連帶著他也被拉黑刪除。
就像那麼些年，他只是個附屬品，蘇沐在，他在。沒了蘇沐，他便也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就算後來鹿歆淇又主動聯絡他，加好友，他也再沒有從前的熱情。他覺得他一點也不瞭解鹿歆淇。不清楚那麼幾年他在她身邊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
但既然能如此待他，大概也沒真的將他作為朋友。
鹿歆淇揮手時當然也看了莫亦，莫亦很快移開目光，看到季魚一隻腳來回搓著地面，下巴抵著鎖骨的位置。
那是季魚胡思亂想的標誌，也表示她的心情不怎麼好。
也是，好才怪。
他與蘇沐相熟這麼多年，倒是頭一次發現他是這麼不利索的人。
莫亦忍不住拍了一下蘇沐的背。
蘇沐側顏去看他。
莫亦瞪眼：“你這怎麼搞的越來越麻煩，我不過問不指導，你沒方向了不是？”
蘇沐莫名想笑：“你指導？你零戀愛經驗，指導我？”
被噎了一下的莫亦咂咂嘴，不肯示弱：“沒談過戀愛不代表不懂呀，起碼我知道，不能腳踏兩隻船。”
“誰腳踏兩隻船了，別亂說。”
“是誰誰心裡明白。”莫亦又看一眼季魚。
她還在保持剛才的姿態，一丁點沒改變。
莫亦乾脆拉住蘇沐，讓他也停下來。
“不然咱倆單獨喝點去？”
“什麼？”蘇沐有些驚訝。
“撇開她們，咱們去喝兩杯。總一起吃飯，也解決不了問題。況且還帶了個前女友。”
這次輪到蘇沐吃噎，想了好一會兒，點點頭說：“行，不過要怎麼跟她們說。尤其鹿歆淇也在。”
“實話實說了。有什麼。”
莫亦說罷，突然加快腳步，將蘇沐留在原地。
等蘇沐反應過來，兩人已經有了好幾米的距離。
他看著莫亦走到季魚身邊，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季魚蹙眉踢了一下莫亦的腿。
等走到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聽到季魚說：“那你們悠著點喝。”
莫亦點頭說：“好。”
鹿歆淇站在一旁看他，忽然說：“我跟季魚她們吃過飯就回家，打車。”
蘇沐點點頭。
季魚和魏檸檬沒同蘇沐講話，紛紛看了他一眼，擺擺手，走了。
待三個人走遠，蘇沐看著莫亦問：“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說你心煩，天天睡不著，也不想吃飯。需要我開導開導。順便喝兩杯。”
嗯，話說的有些過，但也有一部分事實，他確實睡眠不怎麼好，心情不怎麼好。
“走吧。”
也不等蘇沐有什麼表示，莫亦勾住蘇沐的肩膀到路旁打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