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長嶺峪礦被個體礦主接管後,變更為兆成礦業公司,命運不錯,正趕上外部市場突然由買方市場轉變為賣方市場。產品價格一下子成倍增長,原煤竟然由每噸50塊錢,猛漲到200多塊錢,已經達到失去理性的瘋漲。這時候李兆成的私慾也隨著煤價的不理性瘋長,在迅速急劇地膨脹。他仰仗縣裡主要領導的背後這棵大樹靠山,想利用本身把持的省國土資源廳頒發的採礦許可證的優勢,壓倒村辦的只有縣裡國土資源局辦的坑口作業證的劣勢,一舉吞併村辦礦山,變成在當地的獨霸王。沒有想到“地頭蛇”的威力,他必然要栽個大跟頭。
李兆成竟然把村辦礦的道路給肆意鏟毀了,他真的是捅了一個大婁子。
村書記也是當地一霸,搞了多年的礦業,啥陣勢沒見過,難道會拜倒在你這個外來人身上。他心想:況且他李兆成還是我引薦過來的,不然你能認識縣裡一把手嗎?好你個見利忘義、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村書記一氣之下,不但組織人馬把大礦的採區、選礦廠、礦部辦公區人為封堵,還暗中派出密探,查證李兆成在經營礦山期間的幾大罪狀。一是井下采礦重大礦難事故隱瞞不報,自行私了砸死礦工事故;二是隱瞞礦石產量,偷漏鉅額礦產資源稅問題;三是涉黑、涉惡致死致傷人命私了問題。這些問題件件都是能捅透他肺管子的利器,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把柄如果沒人抓,時間一長就算過去了,假如有人抓,那就是事兒。
村書記發誓要和他引來的這隻“忘恩負義的狼”鬥到底,“敢在我頭上拉屎,我要豁出去把你趕出去。”
這回兆成礦業公司是真的惹出大麻煩了。
李兆成一看村裡這陣勢,山上採區進不去了,選礦廠機器停擺了,辦公樓大門被堵死了。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的村民,他們橫躺豎臥,罵罵咧咧,不讓任何人進出,到吃飯時候有人送,還發20塊工資,哪個不願意來呀。致使整個公司的生產經營和業務瞬間便癱瘓了。
這時候,李兆成急中生智,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首先想找縣裡的一把手“大哥”告狀。但他轉念一想,不行,他心裡明白,他自已也理虧。再說了,村書記跟縣裡的“大哥”關係也不一般。如果讓他來解決,不但沒有好結果,還會挨領導的批。不如採取硬碰硬的辦法,讓村裡服軟,他將來在村裡會更有威望和地位。
李兆成腦袋一熱,計上心來。他打電話通知凌海市老大:“喂,你給我買六十套迷彩服,十個寫著執勤字的紅袖標,派60個弟兄,穿戴整齊,運到我這裡有任務。
“地痞團”哥們那裡真就調來60個打手,全部身穿迷彩裝,腳蹬黑色馬靴,頭戴黑色長沿帽,佩戴黑墨鏡,每人手持一根硬木鎬把。這些人乘兩輛大巴車在村部大樓前停下,在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肥胖中年人的吆喝下,站成兩排。
“大肚子”像一個將軍似的指揮著:“全體都有!立正!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向右轉!跑步走!”
“刷,刷,刷”,“啪,啪,啪”,整整齊齊的向不遠處的大礦礦部奔去。
在礦部大門口,氣勢洶洶的隊伍在“大肚子”的一聲令下:“立定!”“向左轉!報數!”
凶煞惡神般的一大溜人在“大肚子”將軍的喊叫下:“你們誰有前科?都給我站出來。”
“我,我,還有我。”一下子站出來十個。
“好,聽口令,預備……,舉棒!”
這時,礦部大門口一撥子東倒西歪的老頭老太太們一看,突然從哪裡跑來這麼多“天兵天將”啊?全部嚇傻眼了。
再一看,他們個個舉起鎬把,惡眉瞪眼的對準自已,就要打下來。這一看,他們一個個終於反應過來,迅速爬將起來。哪還顧得上拍拍塵土啊,便提留趕蛋、屁滾尿流的逃之夭夭。
這一招還真靈驗,不費一槍一彈,嚇也給嚇跑了。
第二天中午,李兆成正在為自已的第一步勝利而沾沾自喜的時候,突然一輛警車呼嘯著,衝進兆成礦業辦公樓下。一隊警員上樓,不由分說,突然給李兆成戴上手銬,押上警車。刺耳的警笛聲,不斷迴響在山谷中。
李兆成以涉嫌重大礦難事故隱瞞不報、鉅額偷稅和涉黑涉惡罪被燕靈縣公安局刑事拘留。
第一個回合村書記勝利了,終於扳倒了他的“朋友式敵人”對手。
縣委武書記坐不住了,可以說是“如坐針氈”。他把公安局局長叫來,臭罵一頓。公安局局長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你擅自抓捕一位對縣裡有貢獻的民營企業家,這叫破壞招商引資,干擾縣域經濟發展。我看是你的警服穿夠了吧?”武書記厲聲訓斥道。
“我是接到群眾舉報,他涉嫌幾條重大犯罪。”局長分辯道。
武書記更來火了,加大嗓門喊道:“你掌握證據了嗎?”
局長回答:“已經掌握一些線索,正在補充偵查呢。”
“胡扯,亂彈琴!你請示我了嗎?縣裡早就有規定,要保護外來投資人,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凡是抓民營企業主的,都必須透過我,你竟敢壞了我的規矩?”書記狠狠地一拍桌子。
局長驚得哆嗦一下。
“我命令你,現在就把李老闆給我放了,不然我撤掉你的局長職務!”武書記惡狠狠地丟下一句,然後自顧進他的裡間辦公室,把局長曬在外間會客室了。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局長不得不把李兆成放了。
李兆成一出來,氣焰更加囂張了。他知道是縣裡主要領導救了他,所以沒有回公司,直接來到縣委。他進縣委辦公樓剛上到二樓,在樓梯口迎面碰到林縣長下樓,竟然沒有打招呼就擦肩而過。
武書記見李兆成進來,便嚴肅地批評他:“老弟呀,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啊?你惹他們村書記幹嗎?你把人家的村辦礦給停了,他不急眼嗎?這回惹麻煩了吧?我聽說你讓他們抓住什麼把柄了?”
李兆成回答道:“嗯,上次井下采場塌方砸死那兩個工人都是湖北那邊的,死者家屬都賠償,我又多給十萬封口費,他們不會作證的。至於說我涉黑,那也夠不著線,只是打群架。還有,說我偷漏稅,沒那事,賬上查不到。”
“那你也不能把村裡的礦給停產了,至於合併的問題,你先別急,等我下一步就準備搞礦業整頓,搞幾個礦業集團,把沒有采礦許可證的小礦都劃歸進合法的礦業公司裡,搞集團化經營。”武書記告訴李兆成。
李兆成對武書記小聲說:“大哥,我想把村書記整進去,要不他以後對我非常不利。”
武書記立即說:“不行,還不到時候。”
李兆成接著咬著牙說:“你不知道,他春節前跟我要過去50萬,說給村裡修路了,他根本就沒修。再有,我接手縣礦,曾經給他一百萬好處費。就衝這些,就能判他幾年的。”
武書記擺擺手,說:“你別往下說了,就當我不知道。你不許整他。”
村書記萬萬沒想到,李兆成竟然進去兩天,就從拘留所出來了。聽說還大搖大擺的炫耀呢,氣焰更加猖狂。他心裡明鏡似的,估計就是縣委武書記保護了他。
他心想,你跟武書記稱兄道弟的,以為有他做靠山,就敢隨便整治我?你一個外地人,在我的地盤上開礦,還恩將仇報,想整垮我,獨霸一方,也不看看我是誰?我也不是武書記的外人,他也不敢咋地我。你李兆成找書記保護,難道我就不會嗎?
村書記也來到縣委武書記辦公室,推門便進。
武書記抬頭一看他進來,氣不打一處來。立即指著村書記的鼻子叫嚷道:“我說你有多大膽子,竟敢停大礦的生產?還告人家,讓公安局抓他?我看你這是破壞營商環境,堵死礦區道路,干擾經濟發展?你怎麼幹這傻事呢?”
村書記委屈地說道:“要不是他先把我們村礦的道路給毀了,造成採區停產,選礦廠停工,我也不會堵他的路。再說了,他井下出礦難事故,隱瞞不報,花大錢私自處理,偷稅漏稅,涉黑打群架,打傷幾個人,還打傷我們的村民,不給賠補。他也太猖狂了,簡直眼裡沒有我這個介紹人,還恩將仇報。他算什麼人啊。”
武書記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別再往下說了,你說的這些就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跟任何人說,今天就當我沒聽到。”
村書記很是驚訝,這武書記真是變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不讓人再說下去?看來,他李兆成真的把他餵飽了。我不能再往下說了,只能暗使勁,把他李兆成扳倒,清除這個心頭大患。
從武書記辦公室出來,村書記越來越覺得憋氣。
他忽然靈機一動,走向縣政府那院。徑直走進縣長的辦公室……
縣長熱情的接待了村書記,笑著把他讓進裡屋辦公室。倒了一杯茶水,雙手遞給他。
村書記坐在縣長的辦公桌對面,先寒暄一陣,沒顧得上喝一口水,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縣長敘說一遍。
縣長仔細地聽完,陷入沉思。
這時候,村書記又補充說道:“這個李兆成原來在凌海市開鐵礦時就是當地一霸,他跟市委副書記,就是前兩年調咱們燕山市的馬希貴市長,是一抹子人。黑社會老大里其中有他,他們養著一百多打手,每月都開著工資,表面上是護礦隊,保安員,實際上就是流氓隊,叫什麼鎬把隊,哪裡有事就開拔到哪裡。最近,還用兩輛大巴車拉來六十多個流氓隊的人,闖進我們村,每人手持一根鎬把。要不是村民們跑得快,不定多少人捱打呢。”
村書記這麼一說,更加引起了縣長的警覺。他聯想到萬發煤礦,那個拿著鎬把打淩河嶺煤礦測量工程師的愣小子,把測量儀器摔壞,報案後有人暗中指點逃跑了,案子也無人再追究,成了無頭案。
縣長還聯想到,市屬淩河嶺煤礦企業改制,為什麼不實行公開拍賣,掛牌出讓方式,而實行提前暗中定人託管形式。並且還是馬市長親自主張的,牽頭的竟然是凌海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劉釗。這裡面的原因,甚至是內情,大有文章哦。
縣長沉思片刻,對村書記說道:“你目前不要再和李兆成硬著頂牛了,那樣的話,對誰都不好,結局一定會兩敗俱傷,一損俱損。”
村書記聽縣長這樣一說,就大膽說出來他的心裡話:“我說縣長啊,他李兆成從進入長嶺峪礦以來,就根本沒有把您這個縣長當回事。按說,縣裡的重點企業改制,應該屬於政府部門的事,可他卻眼裡沒有您,這叫什麼事啊?我看就得把他整垮,趕出咱們縣。”
縣長聞聽後,一點都沒有激動,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沉思一會,對村書記說道:“我沒那麼多想法,保護投資商,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是我提出來並努力實施的戰略,咱們不能因小失大,計較個人得失。”
村書記心裡雖然很是佩服縣長的大度和包容,但他仍然不死心,還沒有達到自已來找縣長的目的。就壓低聲音,對縣長說:“縣長,我有個建議。”
縣長眼睛盯著村書記,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縣長,我有個想法,我回去,這件事我要表面上低頭認輸,不讓李兆成看出任何問題來,我們村礦暫時也不生產了,就讓他李兆成鬧騰去。然後,然後……”村書記眼睛緊緊盯著縣長,故意停頓了一下,不往下說了,他要觀察一下縣長的反應。
縣長突然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然後,然後我派人暗中調查李兆成在凌海市黑社會的事情,拿到證據。還有,我要派人去湖北恩施,找到上次礦難事故死者家屬的家取證。至於他偷稅的證據我已經透過稅務局內部人掌握了。就這幾條,就可以治他十幾年的罪。不扳倒他,我誓不為人。”村書記咬牙切齒地說。
縣長聽完後,並沒有任何表態,只是說道:“那是你們的事,請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