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不出兩日,柳寒風拎著包裹悻悻地回了公主府,前腳剛踏入寒風樓,星眸就開始四處探尋,見院裡並無異常才敢放下心來,大步流星般朝房門走去。

正當他洋洋得意之時,一張偌大的繩網似瀑布般從半空中傾瀉而下,四周房簷飛出四五個身著錦衣的健壯侍衛,緊緊的用網繩將他網住,令他動彈不得。

“柳寒風,你跑啊!本宮要看看你還能跑到哪兒去!”舒月離突然推門而出,雙眸戲謔地看著被捆得如粽子般的柳寒風,眸光冷冽,透著絲絲邪性。

柳寒風見到舒月離如此模樣內心更加不安了,用盡全力想掙開繩索,誰料越掙扎越緊,原本寬大的網繩將他勒得大氣都不敢喘。

“舒月離,你過分了,怎麼能如此對我?”柳寒風掙脫不開便朝她大聲責問。

“你還有臉問,你都在我府上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嗎?還要我點破?公主府難不成是給你建的?

你指使後院的人搬空香茗閣本宮可以不計較,你竟然不讓大夫為裴卿酒醫治,這是人乾的事兒嗎?清廉正直的柳大人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就是看他礙眼,府裡那些面首都羨慕他生了一張天姿國色的臉,哼,不過是以色侍人罷了。”柳寒風努了努嘴,將臉轉向一側翻了好幾個白眼。

舒月離問:“柳寒風,要是本宮沒記錯,當初你不也想以色侍人嗎?幹嘛嘲諷別人。”

“我雖然也有過念頭,但我付出了真心好吧。還有後院那群人,有什麼好東西小爺沒給他們分享,他們倒好胳膊肘朝外人拐。一群沒良心的東西。”

“自他來了之後,阿離總是優待於他,哼。說不定哪天府裡的男主人就換了。”柳寒風聲似蚊蠅般不停嘟囔著。

“哦?你覺得本宮優待他了,難道我沒優待你?”舒月離語氣冰冷,如寒冰般滲人。

嚇得柳寒風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扭動,繩索愈發緊了,勒得他小臉通紅。

可他還是賭氣般回道:“反正你看他的眼神很不正常。”

舒月離見他狡辯,心裡的怒火更甚了,“來人,將柳寒風吊在樹上,沒認錯不許放下來。”

“阿離,你真要對我這麼殘忍?”柳寒風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他又似是受到了莫大委屈,哭訴道:

“堂堂公主為何要讓京都府尹滿城通緝我,害得我都不敢出門。

說什麼公主府遭賊失竊了五千兩黃金,你可知五千兩黃金有多重嗎?那是想偷就能偷走的?

再者這京中誰不知我柳府最為貧寒,別說五千兩黃金,就是二十兩都沒有,我家那點俸祿不都被削剝乾淨了嗎?

你這般興師動眾,讓我父親以為我當真做了什麼不義之事,罰我整日跪在祠堂受過,我這膝蓋都直不起來了。

現在還要將我吊起來,舒月離你這般狠心,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一番話下來,舒月離覺得柳寒風確實是繼承了他父親的某些優良基因的,例如,不畏權貴。

“你好意思質問本宮?你在人危機時,未能做到雪中送炭,竟還落井下石,柳大人是這樣教導你的?你還狡辯沒做不義之事?我看將你吊起來太輕了,就該讓你受棍棒之苦。”

舒月離轉頭對夜影道:“去將廚房的燒火棍找來,挑最粗的一根,本宮看他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聽到舒月離口中的燒火棍,柳寒風徹底閉嘴了,誰讓他自小被父親打怕了呢!

他努力支撐起身子端端正正地跪下,撒嬌般服軟道:“我知道錯了,我改日便向裴卿酒道歉,這事兒就當翻篇了行嗎?求求了,拜託,拜託,你可是知道我有多怕疼的!”

“真知道錯了?”舒月離輕笑問道。

“真的,騙你是小狗。”柳寒風似發誓般朝天豎起三根手指。

舒月離無奈搖了搖頭,“給他鬆綁。”

“只有道歉就饒恕我了?阿離簡直不要太可愛。”柳寒風轉頭便忘記了剛才的驚嚇,身子朝舒月離撲去,舒月離只看到一張俊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怎麼你還想受棍棒之苦?”舒月離略帶疑惑,眼神充滿了警告。

柳寒風在距她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淡笑著擺手道:“不了,不了,阿離還是留給別人吧!”

“晚上有齣好戲,你陪本宮一起看。”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天空又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伴著夜光灑落在棟棟樓宇之上,悽美寂寥。

這幾日經過太醫極力醫治,裴卿酒已經能夠下地看書了。其實小小風寒倒不至於生了大病,壞就壞在沒有及時就醫,況且香茗閣屬實陰冷,加重了他的病症。

此時他正襟危坐在書桌前翻閱古籍,耳中卻傳來院裡嘈雜的腳步聲。

直到門被推開,寒氣似劍般掠過他的臉龐,他才抬起頭來,入眼是舒月離嬌豔欲滴的紅唇,此時的舒月離一身單薄紅色錦衫,正目不轉睛的俯身盯著他,他似能數清她眼瞼的睫毛,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裴卿酒臉上,似蜂蜜般香甜。

裴卿酒仿若失了魂魄,踉蹌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夜已深,公主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舒月離並未著急回答他的話,只是身姿筆直坐到了主位,頗有些鳩佔鵲巢的意味,輕啟紅唇,漫不經心質問道:“世子不知曉本宮來此的目的?”

她話說的很隨意,好似不痛不癢般,眼神卻如刀鋒般冷冽。

裴卿酒又拱手道:“不知。”

“來人,帶世子去外面靜靜,讓他好好想想,記住要跪著想。”

“阿離,不至於吧!外面天寒地凍的。”

柳寒風本是被舒月離拉來看熱鬧的,起先覺得舒月離能為自己做主懲治裴卿酒很開心,可見舒月離這番作為有點看不過去了,他回想起幾日前的自己,當真是做了些混賬事兒,忍不住為裴卿酒說情。

“那你替他?”舒月離冷冷望了望柳寒風,那意思不言而喻。

柳寒風不敢再開口,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巴,朝裴卿酒投去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屋裡,舒月離慵懶嬌柔地喝著茶點,夜影在旁為她添炭取暖;

屋外,裴卿酒衣衫單薄身軀筆直地跪在冰地上,漫天大雪傾瀉而下,雪花落在他額頭浸溼了他的眉眼。

一炷香過去了,外面的人紋絲不動

一個時辰過後,外面的人還是一聲不吭。

就連悠閒品茶的舒月離都坐不住了。

“夜影,陪本宮去看看,外面景色當真令人流連忘返?讓人甘願在外凍著。”

柳寒風心想明明是你讓人寒冬臘月跪在雪地裡,怎麼就成了他不願意進屋了。

就連萬年冰塊臉的夜影嘴角也不自覺地抽了抽。

舒月離一行人出門,便見寒風素裹中屹立不倒的男人,他被落雪覆蓋,全身僵直,漆黑的瞳眸緊緊閉著,只有瑟瑟發抖的嘴唇能證明他還有氣息。

柳寒風內心一驚,到底是意志多強才能挺到現在。

舒月離卻對眼前場景視若罔聞,依舊冷聲喝道:“你為何不向我求饒?”

“我沒錯,為何求饒。”他的聲音斑駁,如漂浮的毛羽般無力,但話語卻鏗鏘堅定,似是作為一個亡國世子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