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歲歲念安安

“小心點，別磕到，誒，把那邊的燈籠掛得再高些。掛完燈籠，紅色錦緞也得掛上去。嗯，高度正合適。”

“紅竹，你看這樣掛好看嗎？”管事李嬤嬤笑問，喜笑顏開的模樣比她自已嫁閨女還高興。

紅竹望著眼前佈置得井然有序、美輪美奐的府邸，平日裡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她此刻嘴角竟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來：“李嬤嬤辦事向來靠譜，想必公主見了定會稱讚有加。”

聽聞此言，李嬤嬤喜笑顏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

舒月離的大喜之日即將來臨，整座公主府彷彿被一層鮮豔奪目的紅色綢緞所覆蓋，四處洋溢著歡樂祥和、喜氣洋洋的氣氛。

興許是受到這份喜悅情緒的感染，就連府中的僕人們做起事來也是笑容滿面，精神煥發。

舒月離靜靜地坐在窗邊，聆聽著院子裡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心中非但沒有絲毫煩躁之感，反倒對那場屬於自已的婚禮愈發憧憬起來。

南離國一直有著新人婚前不得相見的傳統習俗，自上次與墨分別之後至今已過去整整十日有餘。

雖然短短十日並不算太久，但舒月離卻深刻領悟到了何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這段時間於她而言簡直度日如年，她只能默默數著手指頭盼望著婚期早日到來。

只是不知墨是否亦如她一般心急如焚呢？

是夜，國師府內寂靜無聲，唯有寒風不時吹過，竹林中傳來沙沙之聲。

紫眸男人手執棋子，面露微笑問道：“可還記得我上次問你的話？”

青衣俊美男子答道：“記得。”

“那你可有考慮妥當？”

青衣男子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麼晚約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紫眸男子玩味一笑，清亮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戲謔，“不然呢？莫非你覺得我有特殊癖好？”

青衣男子皺眉，語氣淡漠：“最好沒有。”

“我要知道你究竟作何打算。”

青衣男子：“我不願如此行事。”

“為何？”

“你這樣做，她日後要如何自處？”

青衣男子話音剛落，對面含笑的紫眸微微一滯，他眉頭緊蹙，眉間凝著一抹化不開的憂傷。

“既是你不願，我也不再強求。”

深夜，寒風忽起，如洶湧的海浪般驟然襲來。竹葉在風中肆意飛舞，宛如漫天的雪花，又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墨身著一襲紅衣，如火焰般耀眼奪目，墨髮隨風飄揚，彷彿靈動的綢緞。

他獨自在房簷上坐了許久，宛如一座雕塑，一動不動。

直至清晨，第一縷陽光如金色的利劍般灑在他身上，他才施展輕功飛身離去。

成親前日，舒君悅派人送來的嫁妝竟有十幾箱之多，每一箱都沉甸甸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精緻的紫檀木匣。

待舒月離輕輕開啟，只見裡面是一套嶄新的鳳凰圖騰的首飾，她著實被驚得目瞪口呆。

她深知皇兄對她呵護有加，然而，她隨口說出的一句玩笑話，皇兄卻銘記於心，並且在如此緊迫的時間內，下令命人鍛造出來，令她感動不已。

遠在北冥的舒懷瑾派人送來了一張賀帖，帖裡只有寥寥幾字【願小阿離辭暮爾爾，煙火年年，歲歲念安安】

還有就是叮囑她時刻將玉佩戴在身上。

舒月離讀完賀帖狠狠翻了個白眼，內心將這個便宜皇叔罵了一百遍。

就連青蠻宵鐸也送來了賀禮，是一條奶白色的珍珠項鍊，信裡說是他尋遍了青蠻的河流才採到的，珍珠上還特意刻上了青蠻的祝福語。

對於賀禮舒月離是不在意，禮輕情重，只要宵鐸能當自已是朋友她就很開心了。

婚禮當日，舒月離特意跑到前院，悄悄躲在一道門後打量前來的賓客，見廳堂人頭攢動，就是沒有她期待的那抹身影。

正當她垂頭喪氣以為柳寒風不會出現時，他卻莫名站在了舒月離院中的那棵梨花樹下。

寒風拂過滿院梨花簌簌而下，風捲攜著花瓣婆娑起舞。

他衣袂翩翩，眉眼含笑望著她。

舒月離只覺心裡的暖暖的，她推門而出，穿著鮮紅的鳳冠霞帔走向他。

“不是說要走的嗎？”

柳寒風朝她柔柔一笑，“我承諾過會來，就一定會來。再說也不急於一時，今日是阿離最重要的日子，我要看著阿離高興出嫁才行。”

舒月離撇了撇嘴不滿道：“你來的這麼晚，我還以為你失言了呢。”

柳寒風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來時我瞧見國師府大門緊閉，還以為自已記錯了日子。”

舒月離解釋道：“是皇兄覺得我雖嫁給墨，卻依舊是南離的公主，他覺得我住慣了公主府，便下旨讓墨來公主府住。”

“這樣啊。”

舒月離又問：“離開的日子可定好了？你要走我怎麼也要去送你的吧。”

柳寒風苦笑，“怕是趕不上了。我讓人收拾了行李，今晚就打算離開。”

舒月離心頭一顫，“這麼急？”

“嗯。”

其實他本可以不用那麼急的，只是一想到阿離嫁人，身側的新郎不是自已，心裡終究不是滋味。

他原想早些離開的，可心裡還是舍不下她。

於是他勸慰自已最後再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就足夠了。

最終他選擇來這棵梨樹下默默看著阿離嫁人，若是不能同她良緣永締，能第一個見她穿喜服也足夠了。

誰成想她的眼睛倒是挺尖的，大喜的日子還能注意到自已。

舒月離和柳寒風就這樣在梨樹下站了好久，久到花瓣落到腳底，落了一層，他們談及兒時的尷尬醜事，說起兩年前他送她出嫁的情景，又聊到這兩年間的諸多事情。

舒月離問他：“你後悔嗎？”

“什麼？”

舒月離知曉他明白自已的意思，便又耐心問了一遍：“你後悔當時的決定嗎？”

柳寒風眼眸如星般璀璨，溫柔答道：“我無悔。”

是啊，他又怎會後悔呢？能陪伴她兩年，已是上蒼恩賜的福分了。

柳寒風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而決絕，彷彿沒有絲毫留戀之意。

只有他自已知道，每踏出一步都似在他心上狠狠紈了一刀。

舒月離靜靜地站在門口，目送著他漸行漸遠，直到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街道的盡頭，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淹沒，再也看不見一絲一毫。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心中滿是無盡的惆悵和失落。

她原本以為這次分別之後，兩人便再無相見之期。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