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發現

黃百勝就是住在五三農場，他說他媽是在村外見到了陸桂花。

即然現在回來了，她便過去看一看。

現在她對陸桂花的感情又變了。

以前她只恨陸桂花太軟弱，太無能，眼裡只有那個喝酒打人的丈夫，從不護著孩子。

可是現在，她雖然也恨，但又有了些同情。

這種同情之心，淡淡的，卻真實的存在。

一個不被丈夫認可，不被孩子認可的母親，是可悲的。

而陸桂花還被自已的孩子給害了，親手給她下蠱，親手將她推進深淵，更利用她去對付陸建國。

陸再招應該也是恨陸建國的，因為從小到大，她被陸建國打罵得最多。

所以在她心裡，她對陸建國是又恨又怕。

可是即便是有了報仇的能力，她也不敢直接向陸建國下手，而是透過陸桂花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去錘打陸建國。

由此可知，陸再招的內心，對陸建國是怕多於恨的。

還好，兩個小傢伙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她們還是比較天真無邪的。

就如此時，坐在三輪車上，她們拍著手，唱著陸曼聽不懂的兒歌，笑聲如銀鈴一般輕脆而快樂。

村裡的路並不好走，陸曼騎一段，推一段，遇到不平整的地方，花花她們也會下來幫她一起推。

不多時，三輪車爬過一個小土坡後，陸曼看到了一片低矮的土房。

經過的雪災之後，這裡竟然沒有重建，還是一片廢土荒地。

陸曼一邊走一邊看，不時的有一些老人在村子裡走動，看到陸曼和三輪車，眼裡都是羨慕的光。

只是，在經過一片竹林時，陸曼停了下來。

竹林的側邊有一間土屋，土屋已經倒塌多時，枯枝爛葉落了厚厚的一層，遮蓋住了一張爛掉的小床。

一圈矮小的竹籬笆也倒在了地上，曾經走出來的小路上也是雜草叢生，荒涼一片。

陸曼認出來了，這裡，曾經是劉紅紅的家。

她記得老二曾跟她說過，劉紅紅是被撿來的孩子，撿到她的老倆口也沒孩子，便將她當親孫女一般的照顧長大。

可是當奶奶病死後沒多久，照顧她的爺爺也從山上滾下去摔死了。

但老三也曾暗指過，其實她爺爺並不是無意見從山上滾下去，而是被劉紅紅給推下去才死的。

劉紅紅為什麼會害死唯一照顧自已的親人呢？

雖然老三當時也暗指了一些事情，但陸曼此時看到那只有一間的土坯房時，她心中有了確切的答案。

收養她的爺爺應該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這才讓劉紅紅起了殺心。

而這件是什麼……不言而喻了。

陸曼雙拳無意識的緊緊握起，心中憤恨無比。

農村人大多都很純樸，這點沒錯，可是因為遠離城市，法律意識薄弱也是事實。

他們有些時候，膽子很小，但有些時候，卻什麼都敢做。

在這片純淨的天空下，倒底有多少醜惡被掩埋，陸曼不敢想。

就如前世，陸曼有一個跟她很要好的小學同學，當時陸曼在農村讀書，兩人是同桌，家也離得近，於是便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可是後來，當陸曼去了城裡讀中學快畢業，她去村裡看阿婆時，才知道，她的這位同學竟然還在讀小學。

把小學五年紀讀了三遍，每一次，她都考上了中學，而且還是最好的鎮一中，但因為家裡沒錢，重男輕女，便不讓她上，於是，她便一直重複著上五年紀。

陸曼當時非常同情她，還將自已攢了許久的零花錢給了她，希望能幫上一點。

她記得當時她是給了二十三塊，在九幾年的時候，也算是一筆不少的錢了。

第二年，她終於聽阿婆說她的好朋友終於去上了中學，但她已經上了高中，所以也沒有機會再與她一起。

而且，阿婆還說，她的父母都去了南方打工，將她的哥哥帶走了，留下她一人與她的爺奶一起過活。

有一年，她放假去阿婆家玩，也去找了那位同學。

看著她從一間低矮的草屋裡出來，陸曼只覺得心裡有些不好受。

當時她的好朋友住的就跟眼前這個屋子十分的像。

一間草屋，分為兩段，前面是廚房，後面是臥室。

一家三口，就擠在那張破舊的木床上，當時，她只是覺得好朋友過得不太好，有些心酸。

可是再過幾年，她又遇到她後，這才發現，她的好朋友，已經完全變了。

原本活潑的她，變得沉默，眼裡再也沒有了光彩，而且她早已經沒有讀書，而是被父母帶去了南方工作。

只到現在，她還記得，她們兩人坐在一處抽水壩的水泥上，面對夕陽。

落日的餘暉照在她臉上，照在她灰藍色的眼眸上……

她說，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靜靜的看著她，十分不解：“為什麼？”

因為在我的印像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年的友誼，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你知道我在南方做什麼嗎？做小姐！”

看著我瞪大的眼睛，她輕輕一笑：“我哥要結婚了，對方要五萬彩禮，我嫂子已經懷了我哥孩子，要是沒有這五萬塊，她就要把孩子打掉……”

我想說，這關你什麼事？你不是有父母的嗎？讓你哥找你爸媽要啊。

可是，我還沒說出來，她便已經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

當時她是慢慢的轉過頭，面對夕陽，任由落日的餘暉灑滿了她面龐。

我心裡還震驚於她所說的小姐，是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更在想她哥的事情，讓我腦子一團亂時，她又接著說了起來。

“劉老闆三個月來談一次生意，每次來都是我找我陪他，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後，直接給了我五萬塊錢，還賣了個戒指送我……”

她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上果真戴著個小巧的鑽戒，雖然我還並不太認識鑽石的價值，但也被她手上的這枚所吸引，真的很好看，她的手也很美。

果然，我抬頭時，她盯著戒指的臉上也有著笑意，摩挲著戒指眼裡帶著柔情。

“他是個好人！”

要是我現在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打自已一巴掌。

可惜，那時的我什麼也不懂，只看到她高興，便為她也高興。

“是的，他是個好人，他只要他來時我能陪他，平常時我還可以上班，他並不介意。”

“那你哥結婚了嗎？”我又問。

“下個月辦婚禮，已經拿了結婚證了，不過，嫂子她還想讓我們在老家修個房子……”

她父母在外面打工多年，但卻什麼錢也沒掙下來。

“你準備修？”

我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皺起了眉：“你有錢嗎？你就跟你的……男朋友過就好了，別管他們了。”

我隱隱覺得那個老闆並不是她的男朋友，但卻又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

“嗯，我也不想回來，這裡有很多壞人。”

“壞人？”

“你沒遇到過嗎？”她轉過臉來看我，見我搖頭，臉色有些難看：“從十歲的時候，奶奶每天先起床做飯時，爺爺就愛摸我，還親我，還有王小剛……他也欺負我，還不讓我跟別人說……”

“欺負？”當時的我還是被她嚇到了。

我也不是傻子，十七八歲的人了，就算再不懂事，也還是能明白一些了。

“他脫了我的褲子不讓我走，還有在電影院，有人專門跑到女廁所裡亂摸，你真的沒有過……”

我搖頭：“沒有！”

也許，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說起電影院，記得有一次，學校組織全校看電影，因為人太多，我被擠在了後面，有一個人一直緊緊貼著我站著，還不時的扭動摩擦，當時前面有椅子擋著，我沒法走，他一隻手撐在前面，另一面是牆。

當時，我害怕極了，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我當時不過十一二歲，膽子小，又不敢跑，直到好幾過去，我才知道，那人是在猥褻……

“你應該跟你奶奶說！”

她的奶奶還是一直很疼愛她的，她有這個印像。

可是，她只是淡淡一笑……

那個笑容，她一直記了好多年，就算是後來陸曼病重後，也時常會想起。

她的那位好友，最終還是沒有回到村裡修房子，聽說是在大城市裡賣了房。

她的哥哥結婚後生了三個兒子，而她自已卻一直單身，但是賺了不少的錢，成為了村裡許多婦人教育女兒的典範。

笑貧不笑娼，便是當時最好的寫照。

而在九十年代的一大群女子，都從南方賺到了錢，大家都知道這個錢並不光彩，可大多數人並不會瞧不起她們，反而還有一些人會拿她們來教育自已的子女，認為她們很能幹。

真是一個可悲的年代啊！

陸曼突然覺得一團火在胸中堵得慌，她應該要做些什麼，必須要做點什麼，如此才不辜負重生一場。

“大姐？大姐，你怎麼了？”

看著緊緊盯著竹林的大姐，花花不解的喊了一聲。

“沒事，走吧！”

再次騎上三輪車，陸曼去了五三農場。

只可惜一大圈找下來，並沒有找到陸桂花。

她也去了黃百勝家，問了張秀玉當時的情況，張秀玉覺得當時應該沒看錯，那人應該就是陸桂花。

因為她喊了她，她才回頭，看到她們一大群人後才驚慌逃走。

“她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西邊，那邊有好幾個村子，你去找找看，說不定能找著。”

陸曼聽了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後，陸曼回了二牛灣大隊，然後帶著阿婆，一起去了鎮上。

阿婆收拾的東西有些多，最後全讓阿婆給留在了家裡，只挑了些眼下要用的，因為三輪車帶三人就已經沒有太多空間了。

“阿婆，我這幾天都會到這邊來收貨，你這些東西我一點一點帶回去也不遲。”

“行，都聽你的。”

阿婆顫顫微微的坐上三輪車，膽顫心驚的抓著車子邊緣，生怕一個不小心摔下去了。

好在陸曼的車技不錯，她騎得又穩，個把小時後，便順順利利的回了鎮子。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一大家子人吃了個團團圓圓的飯，算是將年飯給補回來了。

阿婆親自下廚整個了十六個菜，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吃得大家是滿足不已。

第二天，初中開學，陸曼親自將陸招弟送進了學校。

“好好學習，不要老想著鋪子裡的生意，咱以後還要開許多鋪子，你要不多學些本事，怎麼幫得了我的幫？”

“知道啦，我會認真讀的，反正中午和晚上我都能在鋪子裡幫忙。”

陸再招朝陸曼做了個鬼臉，轉身便跑進了學校。

這也是陸招弟答應來上學的條件，她都兩年沒上學了，早就野習慣了，哪裡還想老實的坐在教室裡。

可是陸曼說了，若是她不去上學，就再也不讓她去鋪子裡做事，沒辦法，陸招弟只得談條件。

讓她上學可以，但必須得讓她在空餘時間裡可以自由呆在鋪子裡。

沒辦法，她陸招弟就是喜歡做生意。

每當拿著手裡的票子時，她便滿足無比，那種感覺，嘖嘖……該怎麼形容呢？

就好像吃到了饞許久的好吃的，得到了想了許久的好玩意兒。

回了鋪子，陸曼推出了她的三輪車。

“阿婆，我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換點貨，陸山，要是有人來賣東西，就問阿婆。”

昨天，陸曼將鋪子裡的生意重新又加了一條。

不僅賣貨，也收貨。

她還專門寫了塊牌子掛在外面，收舊貨，舊書，舊傢俱，有意請進店！

其實她更想再開個收破爛的鋪子，但眼下實在找不到大的鋪子，而且，她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收得上好貨。

她要的自然不是真的想收些破爛，而是想收些古玩。

雖然才剛剛開放，但最黑暗的那幾年早已經過去。

許多人家還是藏了不少的好東西，這些東西，現在賣是賣不出高價，但只要收到手裡等上幾年，那價值就會翻幾倍，幾十幾，甚至上百的漲。

“去吧，家裡有我！”

阿婆看著她慢慢騎遠，揮了揮手，這才進了鋪子裡面。

她以為陸曼就是去收貨的，不僅想收古玩，還想收些菜來賣，但這些其實都不過是陸曼打的掩護。

她真正的目的，是去找陸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