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災

原本她那天給了黃百勝一千塊錢，黃百勝便將這些錢全給了陸勝利，而且告訴了他，這些錢是陸曼出的，為的就是幫助村民渡過眼下的難關。

陸勝利聽了，自然感動非常，立即保證，一定會全力救助受災的村民，而且第一個去修善阿婆塌倒的牛棚子。

於是，到了今天，陸曼看到的便是這暫新的屋子，再也不是以前那矮小的牛棚了。

此時屋子基本已經完工，已經能住人了。

這時，阿婆從裡面走了出來：“曼曼，你咋來了，這大雪的天，趕緊進屋裡去，羅同志，你也趕緊的來烤烤火。”

“好！”羅北笑著點頭，與陸曼一起進了屋。

這是一間堂屋，除了一張桌子，便只有四把椅子，紅磚的牆面露在外面，什麼也沒涮，但屋中燒著熱哄哄的柴火，烤得屋子裡暖和和。

陸曼又去另一間屋子裡看了看，那裡原本是牛棚子所在，現在已經成了阿婆單獨的睡房，裡面放著兩著床，床上都鋪了被子，屋子也燒了柴火，看來晚上就能在裡面睡了 。

“前兩天我們回來都是住在你七叔家，而且你看，你七叔還將這牛棚子劃到了我名下，說以後這裡就是我的屋子，再也不是公家的了，曼曼啊，我聽說你捐了錢給村裡，這事，你做得對，阿婆我手裡還有些錢，等回去時，你都帶去……”

阿婆嘮嘮叨叨，說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對於村裡受的災，她也捐了一百塊錢，但還留了一百，是給陸曼的。

現在這樣的年景，有錢捐錢，有物捐物，這樣的事情，她經歷了太多太多了。

“我手裡還有錢，阿婆你先留著，對了蘭蘭和花花呢？”

“她們在家裡幫你爹帶春生呢？也不知怎麼回事，你媽從昨天開始就不見了，也不知跑去了哪裡？這大雪的天，我們找也無處找，唉……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刺激……”阿婆一聲嘆息。

陸曼擰眉：“出了什麼事？”

“你爹得了你們的錢和地，轉頭便說要跟你娘離婚，你娘不同意，哭得厲害，你爹煩得很，便把她打了一頓，哪想等回來時，她就不見了，這都要兩天了，她能去哪裡呢？”

阿婆一臉的擔憂之色。

她平日裡雖然很少提起自已的這個女兒，但對她的關心，陸曼卻是能感受到的。

陸桂花是她唯一活著的孩子，她當孃的哪有不記掛的呢。

可是，陸建國不讓她們娘倆見面，陸桂花便一直躲著阿婆，阿婆不想讓女兒為難，便也從不去見她。

但對女兒的相思之情，卻是怎麼也化不掉的。

阿婆不去見她，只是不想讓女兒為難，她只希望女兒能過得好，可惜，萬事不由人啊。

“阿婆……”

陸曼張了張嘴，但最後卻還是什麼也都沒有說。

晚飯，羅北是在這裡一起吃的，但吃過後，他便再次進了山。

陸曼沒有留他，知道他有許多的事情要做，給他帶了些乾糧，只讓他好好的保護自已，不要再受傷。

天慢慢黑了下來，陸曼讓老二將蘭蘭兩個小傢伙接回來，即然都已經脫離了父女關係，還幫著帶哪門子的娃？

“曼曼啊，你實話與阿婆說，是不是你媽出了啥事了？”

看著陸曼在火邊安靜的烤火，阿婆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拉起了她的手，目光殷切。

“阿婆！”

原來什麼也瞞不過阿婆，陸曼心下一嘆，將山上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說……你媽她之前並不是撞頭得了瘋病，而是老三給她下了蠱？老三她……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阿婆的手哆嗦了起來，一下子搖頭，又一下自言自語，實在是一時難以接受。

“阿婆，三妹也是受了趙萬金的蠱惑，她年紀小，還不懂事，才會一時做了錯事，她……”

陸曼有心幫阿婆解除心中悲苦，可是說著說著，她卻有些說不下去了。

三妹是年紀小，但她並不是不懂事，她什麼都懂，只是她心裡的恨太多。

現在這個年代，哪家不是三五個孩子，孩子一多，父母不盡心的地方自然也多，不像後世，只有一個娃，如寶如珍一般的養著，有一點不順心的大家都急了。

而在重男輕女的陸建國家裡，連一般會受關注的老大和老么都天天被打罵，更何況是她老三了？

三妹受了很多的苦，陸曼是相信的，在她原有的記憶裡，也曾經有過。

但是，這不是她傷害家人的理由，更不是她幫助趙萬金的理由，所以，錯便是錯了。

“這事你不要再告訴老二她們，老二脾氣暴，知道了還曉得會怎麼鬧？你那邊多聽聽訊息，等有了她們的下落，一定要告訴我！”

阿婆彷彿一時間老了好幾歲，原本就滿是皺紋的臉，更加的蒼老了。

不一會兒，花花和蘭蘭她們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大包，都是她們以前的生活用品。

“以後都別再回去，就算陸建國叫你們，你們也不能聽他的，知道了嗎？他以後再也不是你們的爸爸，大姐花了五百塊，他已經把你們賣給大姐了。”

老二狠狠的在訓話，兩個小傢伙都低垂著個，沒一個說話，但看神情，都不是高興的。

這一晚，大家都擠在一間新屋子裡，屋子裡升著火，十分暖和，四周提堅實的磚牆，頭頂是牢靠的木頭和磚瓦。

可是誰也沒有高興的模樣，在沉悶中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飯後，陸曼走出屋子，一腳踩下去，發現大雪竟然沒過了膝蓋。

“越下越大了！”

白天的雪下的並不太大，但晚上卻是越下越大，一晚上過去，放在屋外的幾個大菜罈子全都被大雪給掩埋住了。

陸曼眉頭緊皺的去了村裡，走在路上，看著成片倒塌的房屋，她才知道這次的雪災有多嚴重。

村尾的房子倒了五六間，趙家吳豔芳的三間院子，倒了兩間，廚房和廁所已經被大雪壓得看不見了。

一眼望去，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和地，唯有不斷落下的雪花，迷了人的眼。

今天大雪仍然在下，村裡的路上被人走得溼滑一片。

一些村民們冒著風雪仍在搶修著自已的屋子，有人遞磚，有人拿瓦，只有能修，他們就決不會放棄自已的家。

“大丫回來了，你阿婆的屋子修好了吧？昨晚沒事吧？”

有人見到陸曼，紛紛來打招呼，年前這一陣子幫著村裡人賣了不少的東西，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她這兒換了點錢。

再加上之前食品廠分到的，這些可都有陸曼的功勞，所以一見到她，人人都是帶著笑臉的。

“謝謝連誠叔，阿婆的新屋子好得很，都多虧了大家幫忙了！”

陸曼也是一一回應，也問著他們大夥兒有沒有什麼須要幫助的。

不過，二牛灣的情況算是不錯的，雖然房子塌了不少，但他們過冬的糧食卻並不缺，所以凍死和餓死的情況並不多。

走進了村公社，這裡的食品加廠已經停了，現在變成了救助站。

裡面鋪了十幾個木板床，上面躺著不少的老人和孩子，全是家裡屋子被壓塌了的。

這裡倒是挺暖和，燒了兩爐子的火。

“曼曼，你可能弄到些退燒的藥？”

陸勝利看到她，趕緊走了過來。

“有人發燒了？”陸曼一眼掃過去，這才發現木板床上有幾個睡著沒動的孩子，孩子臉上紅通通的，不正是在發燒嗎？

“是啊，勇國家的兩個都發燒了，已經燒了一天一夜，村裡的藥也沒了，鎮上現在也不好去，路上雪太大，有一塊地方還塌了，拖拉機也過不去，而且，聽說鎮上的藥也很緊張，這幾天生病的人太多，藥都賣完了，你說這可咋好呢？”

陸勝利十分焦急，面對天災，他要做的事太多。

這真是百年不遇的一場大雪啊，年前，他們還都盼著大雪，等待著瑞雪照豐年，哪想這大雪一下就不停，都快半個月了，還沒完沒了，這不是要了他們的命嗎？

而且 ，往年的雪也沒有這麼大，一天就能下得人出不了門，兩天就齊腰深了，實在是太罕見了。

他們村裡的路是每天都鏟，要不連出門都難。

所以，雖然只是小小的受寒，但卻根本沒辦法弄來藥。

除了受寒發燒的小孩子，還有幾家老人心臟本就不好也須要吃藥的，這下子全都難住了。

“您列個清單，我試試看。”

陸曼也沒有把握，現在想出村，這麼大的雪，腳踏車肯定不行，走路倒是能走，但卻也有些危險。

因為到處都是雪，一不小心就會踩空掉進坡底，受傷還是小事，就怕摔暈後被大雪掩埋最後凍死。

陸勝利趕緊讓衛生站的醫生寫下藥名，遞到了陸曼手裡。

“陸曼同志，現在咱大隊裡生病的人多，這些藥能弄得最好，沒有也是沒有辦法，我會盡量熬些薑湯，讓孩子們泡泡發發汗，散散熱，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實在不行就算了。”

“好，我知道的，即然鎮上藥品也緊缺，我也沒必須去鎮上，看這兩天會不會有上頭救災的軍車過來，如果有的話，我會問他們要些藥。”

陸曼將清單收好，然後幾人又說了幾句話後，走了出去。

剛走到外面，一陣寒風吹來，身後陸勝利又喊住了她。

“曼曼啊，你回去過了嗎？”

陸勝利說的回去，自然是指去的陸建國家。

“還沒，是出了什麼事嗎？”

即然已經脫離了原來的家，陸曼對陸建國的事也沒多大興趣了。

“唉，昨天章賀華家裡也塌了，還有三眼仔家也是一樣，他們現在都搬去了和陸建國一起住，我聽說，三眼仔已經認了陸建國為乾爹，就連章賀華肚子裡的孩子，也認了他為乾爹了，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陸勝利憤然不已。

他們這個大隊一向民風不錯，哪想到最近卻是事情連連，章賀華身為知青不守婦道，本來他是要將人給趕走的，可是章賀華卻哭著求他。

說她早已經無處可去了，那樣子，也實在是可憐。

而且三眼仔也是一樣，他爹雖然做了錯事，幫著盜墓賊挖了他們村裡的祖墳，要是按以前的規矩，是要沉河的。

可是現在是新時代了，什麼都變了。

就算被人挖了祖墳，他們也只能一口氣憋在心裡。

就連三眼仔，他們也只是不管不問，也不能真的就打殺了他，總歸不過是個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人啊。

“哦？他還沒離婚呢？就能接別的女人進家門？”陸曼冷知一聲。

“這不雪災嗎？陸建國說的大義，將自已說成了個為國為民的大好人，哼！”陸勝利就是氣這一點。

明明是兩個狼狽為奸搞在了一起，現在卻說成是為了助人，讓他也沒法說去。

“即然他們樂意，就隨他們好了，對了，陸桂花失蹤了，七叔知道嗎？”陸曼話音一轉，看向陸勝利。

“聽說了，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前天就聽說她跟陸建國吵架，兩人在鬧離婚，現在這麼大的雪，還往外面跑，真是太胡鬧了。”

陸曼猶豫片刻，緩了緩道：“她去了鎮上，住我那兒，暫時不會回來。”

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陸桂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也回不來了。

她的家沒了，被別的女人佔了，孩子們也不認她，沒一個與她親近的，這樣的人生，陸桂花應該是很失敗的吧。

可是，這樣的失敗不也正是當下許多人的人生嗎？

人生誰不是閉著眼睛往前走，走到哪，就算哪，雖然拼盡了全力，也不一定能找個安穩的地方有個家……

第二天，羅北從山裡下來了，給她帶來了一個訊息。

“陸再招應該已經出了山，我們昨天找到了她的腳印，看其方向，可能是向南邊的鎮子去了……”

“是兩雙腳印嗎？”陸曼神色凝重。

陸再招是個心狠的，決不能因她年紀小而以為她什麼都不懂。

相反的，她的心智遠超常人，更善於偽裝。

已經暴露的她，陸桂花在她那裡，不過是個拖累，隨時都能丟掉，所以，她要知道，她有沒有帶著陸桂花一起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