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你家裡的情況我們都能理解，叔叔的病我們也難過，但是公司也不是我們一言堂，也要為其他職工負責。”

“也不是我們不幫你，只是現在行情不好，公司正處於上升期，你也要為我們公司想一想啊。”

“不過你要是想出售股權的話，我相信公司其他人應該是很樂意幫助的……”

深市，夜晚

李晟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住所，整個人平攤在床上，手裡的皮包不自覺地從手中滑落，大量的紙張從皮包口傾倒出，其中一張紙上隱約之間可以看見“股權轉讓”幾個大字。

他默默看著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禁陷入了沉思。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十幾天前，遠在江省的老媽突然打電話過來，說老爸需要做一個換腎手術。

李晟當時就被嚇得心慢了半拍。

不過也有好訊息，醫院方表示腎源已經找到了，可以準備安排手術，壞訊息是手術加上後續康復費用至少需要50萬。

這個費用對於普通家庭自然難以承受。

而之前，老爸狀態還可以的時候，知道兒子公司處於上升期，為了不影響兒子的工作，就沒有讓其他人沒有告訴李晟。

而現在臨近做手術了，也有了腎源，但是錢沒有到位，老媽就把情況告訴了李晟。

知曉的情況的李晟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但是他手頭上也沒有這麼多現錢了，但還是把手頭裡的現錢給轉了過去，並且把之前買的什麼基金，能撤的就撤了，力求儘快安排手術。

但深市消費不低，手頭上的錢也就留不了多少，就算算上老家的親戚朋友的捐助，滿打滿算下還是差了不少，加上50萬的治療費用算是最少的那一類，如果後續情況不好，費用肯定更高。

無奈他想到了公司中的其他人。

這個公司是大學和其他朋友一起合夥開的，李晟當時投了不少錢，包括勤工儉學和獎學金，所以佔了些股份，公司到現在已經三、四年了，逐漸步入正軌，開始盈利。

李晟本以為其他人多多少少能借到些許，沒想到其他人全部藉口推辭。

起初他還以為是其他人真的比較困難，直到他希望提前挪用的今年的分紅，並且許諾未來兩年的分紅分文不取，卻沒料到其他人也通通否決，這才讓他感受到人的生性涼薄。

雖然今年才過去一半，但是作為公司的老幹部，他知道拿出50萬根本不會太影響公司的運營，更別他已經主動讓利了，要知道，以他的股份一年30萬肯定是有的，更別說收入還在逐年上升。

直到最後，他們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股權轉讓的合同，李晟才算徹底看清他們的狐狸尾巴。

顯然，就是逼得他籤這份股權轉讓合同才能得到錢，而根據創業之初防止其他人中途退股而簽下的合同，股權轉讓的費用將被大大壓縮。

他們這是吃定了他了。

但李晟又有什麼辦法呢?

家裡並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親戚朋友也都是普通人家，也湊不出50多萬的鉅款。

最有出息的還是他這個村裡的唯一一個大學生。

最終，李晟無奈嘆了口氣，認了下來。

這要是因為錢的緣故讓這次手術機會丟失了，那李晟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

兜兜轉轉三四年，李晟如今算是看透了。

大城市裡哪有那麼多的情分，全是利益罷了。

在這個明月高懸、身處車水馬龍不夜城的夜晚，李晟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

“要不?回家看看?”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就如同繁花盛開般地不斷自心底冒出生長。

片刻，李晟翻身掏出手機，果斷選擇了一張三天後回家的機票，隨後，手一鬆，他望著天花板靜靜發愣，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沒過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

“嗚~嗚~滴!”

路面上有些坑坑窪窪的，倒是使得車上感到些許顛簸。

車上人不少，很多人正坐在一起嗑聊天，而李晟戴著一隻耳機，靠坐在車上的靠窗的位置，旁邊的座位上放下一個揹包，有些發呆似地望著窗外。

透過窗外，路的兩旁種滿了常青樹，大量水稻一排排種植在水田之中，滿眼是一片綠意，只有少許的水稻抹上了一縷金色。

這是前往鎮子的車子，他已然有三、四年沒有回來過來了。

十天前，他處理好了所有的交接手續，輕身地離開了待了好些年的公司。

他坐飛機到達了江省的省會江雲市看望老爸，照顧了一段日子就被老爸老媽兩人以自已“毛手毛腳”打發了回來。

好在老爸恢復的很好，後遺症也很小，李晟也算是是能放心地回到了鄉下的爺爺奶奶家裡，準備放鬆些許的日子。

班車慢悠悠地到達鎮子上，李晟提著行李箱下車，深吸了一口氣，有種莫名的感覺。

鎮子看上去變化不小，商鋪、佈局都與以往有所不同，小鎮變得更繁華了。

但他細細一看，又似乎沒有太多的變化。

路上騎著腳踏車上學但感覺沒睡醒的學生，開著小綿羊同行上街買菜的老人們，隔壁菜市場傳來嘰嘰喳喳的喧譁聲……

即使商鋪已然換了多個模樣，但卻依舊讓李晟在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小鎮感受到久違的鄉土情懷!

李晟感慨了一下子，就往菜市場那邊走去。

來之前老媽就和他說過，鎮子裡面開了直達自已村子的公交，很方便，坐公交的位置就在菜市場旁邊的一個超市門口。

菜市場過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吆喝聲、喇叭聲、交流聲遍佈，路邊的垃圾桶裡滿是爛掉的葉子，環境不算太好，倒是讓帶著行李箱的李晟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過好在路程不遠，沒走多久他就見到了所謂的“公交站臺”。

那是一根電線杆附近，電線杆的杆身上簡陋地掛了一個21路的牌子，周圍正有一大群人擠在那邊等待。

不少大爺大媽都提著一大袋的東西，有的人甚至單手用袋子提著活雞、活鴨。

也就是在鄉下這邊才能見到這種畫面，他在深市的時候可見不到這種活物。

李晟拖著行李箱靠近，其他人只是瞥了一眼，挑了挑眉，隨後就不再在意。

李晟找了個角落，剛好能看見牌子上所示的公交路線。

李墨村是最後一站，時間是一個小時一班。

“上一班個半個多小時前走的咯，再等20來分鐘哦。”

“咋就不多加兩班呢……”

李晟聽著周圍大嗓門的大媽的抱怨，默默記在心裡，看了眼手機。

下午4點26分。

也不知道爺爺會做什麼好吃的?

餈粑?水煮魚?

李晟想到自已爺爺的手藝，不由得感到一陣懷念。

汪~汪~”

就在這時，一、兩聲小狗的叫聲打斷了李晟地思緒。

他偏頭看去，只見旁邊的角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個小攤子攤子，攤子周圍很是乾淨，上面正擺放著不少常見的蔬菜。

攤子的主人是一位看起來60多歲的老人，他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旁邊的還放了一個大大的紙箱子，聲音就是從這紙箱子裡面傳來的。

李晟站在旁邊看去，能看見一隻只黑黃色的小奶狗在裡面撒潑打滾，看品種應該是四眼鐵包金。

小奶狗看起來一個多月大，眼睛睜得老大，對什麼都好奇，奶萌奶萌的，很是活躍，這畫面讓李晟嘴角都不禁帶上一絲笑意。

“小娃子，城裡來的?”

大爺見李晟在旁邊愣了挺久，主動閒聊道。

“嗯。”李晟笑了笑。

“哪裡的?”

“李墨村的。”

“李墨村?是個好地方，可是現在人都往外面跑了，我表姐就是嫁在了那了，說不定你還認識呢。”

李晟聽此沒說什麼，但是大爺很是熱情，繼續問道：“回來辦事的?”

“不是，就是回來歇會兒。”李晟見大爺這麼健談，也是隨口說道。

“回來好啊，我就覺得還是家裡好，我大兒子老讓我去他那邊，但我住不慣，外面啊，生活太快嘞。”

李晟笑著不說話。

大爺也不覺得尷尬，反而一隻手指著紙箱子繼續說道：“小娃子，這些裡面小狗崽有沒有鐘意的啊？”

“額?”李晟一怔。

“你這娃子，大爺我沒啥子其他意思咯，就是家裡的大狗生了這麼多狗崽，我看你對狗崽子挺有興趣的，要不要領養一隻啊?”

領養?

李晟一愣，一時間沒有拒絕。

他很喜歡小動物，小時候就嚮往著以後養貓貓狗狗的，可是老爸老媽嫌髒，不讓養，等自已長大了，又因為工作而顧不上其他的了，這會兒閒下來了，李晟還真有點心動。

“咋樣?我這狗崽子可是純種鐵包金，聰明的嘞!而且疫苗什麼都打過了。”大爺看出了李晟眼中的心動，一把從裡面掏出一隻來，託在手掌上。

“這狗子可是喝狗奶長大的，比外面寵物店的狗子身體好多了嘞，你看著胖墩墩的體型。”

大爺提了提手中四腳狂蹬的狗子，而狗子吐著舌頭賣力的樣子真令人忍俊不禁。

李晟見此也是更加意動了。

“大爺，這些狗子怎麼說。”

“箱子裡面的隨便挑，但只能挑一隻，咱擺攤也是給它們找個好主人。”

“大爺我也不賺你的錢，看你的樣子也不是差錢的主，就收個10塊錢意思一下，但是你得保證對狗子好好的。”大爺認真道。

“成!”李晟點點頭，正好他在家裡這邊休息，遛遛狗的生活也不錯。

至於這些狗有沒有問題，李晟覺得應該不太可能，畢竟狗糧錢都不止十塊。

說完，李晟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紅票子，遞給大爺：“大爺你也別找了，我挑一隻就走。”

“那不成，咱說多少就是多少，你先看著，我給你找找錢。”大爺拒絕道，而後開始翻起了口袋裡面的錢，準備找零。

李晟沒在意，開始在箱子裡面逗逗狗子。

紙箱子裡面加上了大爺弄出來的那隻共有5只狗崽子，看起來都差不多大，應該是同一窩的。

李晟把手探進去，狗子們就精神抖擻地跑了過來，用小爪爪抱住李晟的手指開舔，眼睛睜大大大的，看起來很是憨態可掬。

箱子裡面的狗子都很精神，其中一隻狗子尾巴更是如同螺旋槳一般迅速搖擺，穩穩佔據靠近李晟手掌的C位，眼神中則是透露清澈和智慧，好像極為迫不及待。

“喲，看來這隻狗崽是看上你了，你還別說，這一窩崽子裡面就他吃的喝的最多，別的狗子都搶不過它，身體紮實的很。”

大爺已經算好了90塊錢，遞給了李晟，隨後笑道。

“那行，就你了。”李晟笑著接過錢，而後抱起這隻活躍的狗崽。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知道自已有了主人了，一時間居然安分下來，吐著舌頭，睜著大眼睛直直地看著李晟。

李晟越看越覺得它可愛。

“諾，帶著吧，方便些。”

隨後大爺遞過來一個小籠子，剛好能放的下狗子。

“那我就收下了，但大爺這錢你得收著。”

李晟一怔，沒拒絕，而後又掏出了一張紅票遞給大爺。

“小事，我看你是真喜歡這狗子，籠子算是送你了，小事。”

大爺拒絕，硬是不收。

兩人一時間僵持起來。

這時，站臺那邊突然開始嘈雜起來。

李晟抱著狗子轉身一看，只見一輛閃著“21路”LED燈的公交車自菜市場另一邊駛來。

車子要入站了。

李晟這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狗子能上公交嗎？

應該可以吧？畢竟雞鴨都能上車，沒道理狗子不行。

旁邊的大爺好似知道李晟的疑問，笑著回答道：“放心吧，這邊公交車可以上小動物的，畢竟有些村子裡的人會坐著公交來買、賣雞鴨鵝之類的，小狗仔不是問題，不弄髒就行。”

李晟鬆了一口氣，雖然打車不是不可以，但是有現成的公交還是更方便一點的。

“那大爺，我上車了，祝你身體健康。”李晟抱拳，隨後提著籠子和行李箱就上車了。

隨著公交車行駛出菜市場，大爺眯了眯眼，沒想到轉身就看見攤子的蔬菜上有一張折起來的紅票子。

“這娃子……”

另一邊

李晟下車已然是晚上6點半左右。

傍晚的餘暉金燦燦的掛在空中，宛若一條金色長龍，熱烈的火燒雲在天邊燃燒綻放，恰似花火，美麗動人，與此同時，天的另一邊，月亮靜靜升起。

地上的蟋蟀等蟲獸也是在月兒的注視下開始合力演奏“夜曲”，讓村子更有種獨屬於自然的生氣，這是李晟深市裡感受不到的。

村口明晃晃地放置著一塊刻有“李墨村”的巨石，村中炊煙裊裊升起，平靜的村莊中點起點點燈火。

李晟腳一落在溼軟的泥土上，一股自由感油然而生，身上的枷鎖似乎都盡數褪去。

因職場的失意、家庭的變故而冷卻的心似乎都被撫平了些許。

“汪~汪”

狗子扒拉著籠子，顯然也想享受著這份屬於鄉村的自由。

“等會兒放你出來。”

李晟輕笑一聲，現在就放出來，狗子要是遛了就不好搞了，還是先回家吧。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聽懂了，沒過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李晟隨後拖著行李，一腳踏入“李墨村”。

而就在李晟入村的時候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叮~簽到系統正在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