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孃，我今天聽人家到處都在說李小姐十六要辦及笄禮可以婚嫁，我還大一歲，頭髮上都還沒插簪子，您幫我插一下，好不好？”杜十娘將簪子往雲大娘跟前一遞。
雲大娘眼神不好，上手才摸到上面的毛刺，“你這個插頭髮裡扯出來痛。”
“不怕，我小心點就好。”
趙子凡在一旁陪小妞妞玩，看著那簪子嫌棄得很，“大娘，給我弄，要不然改天又要發癲找你再弄一次。”
杜十娘氣歪鼻子，這個趙子凡非要在她心情好的時候上來潑糞，不過在見到簪子慢慢變光滑，到底是沒發火。
跟著雲大娘學了會怎麼綰頭髮，拿小妞妞頭髮玩了好一會兒，還對才六歲的小妞妞提議，“妞妞，以後十娘姐姐幫你辦及笄禮，綰頭髮，好不好？”
“要錢麼？”
“不用你出。”
“好。”
趙子凡聽得眼角抽搐，忍不住說一句，“那都是德高望重有才學的人才能幹的，妞妞你別亂答應。”
說完腦袋就捱了一掌杜十娘愛的教育，“小妞妞已經答應，你反對也沒用。”
綰了發的杜十娘自覺她好像哪裡不一樣，只要看見大街上誰沒綰髮，就覺得別人是小姑娘，而她已經是長輩。
探索新行當的過程並不容易，可杜十娘沒想到那麼不容易，根據這幾天她找米鋪小二的打聽到的，這米鋪要從收米到擺出來賣，中間無數環節，運輸，儲存地方也講究。
聽得她一陣頭大，她以為就是到農戶手裡收了米就可以拿出來直接賣，沒想到這中間這麼多事。
“不行，不能氣餒，我還得給王文攢開宴席的錢。”想到這，杜十娘又趕緊去一趟大元錢莊，找掌櫃的問借銀錢的事情。
“掌櫃的，這一千兩利息多少？”
“一千兩利息二百四十兩，不過長期借錢先扣利息，給你七百六十兩。”
杜十娘呵呵笑了下，她是沒讀書，但又不是傻子，給七百還一千，那還不如給一千還一千二百，萬一就差那點發財呢？
回到宅子，蘇燕見她氣悶，問了幾句。杜十娘當下就和盤托出。
“你借錢用來做什麼？我這裡還有些銀錢，你都拿去用。”
杜十娘擺手，“不用，我是為的王文擺酒宴的事。”
“這麼有信心？”蘇燕疑惑，她不瞭解王文。
怕杜十娘真一個衝動去錢莊借錢，蘇燕忙拉著人手細細分析，“你不知道，大元臥虎藏龍，你先別忙著借錢，先看看結果，狀元放榜快，到時候你再借也不遲。”
“放心吧，我曉得。”杜十娘笑得讓蘇燕更加不放心。
不過好在蘇燕過兩天沒再聽到錢莊的事情，杜十娘仍然在外面跑看米鋪生意，觀察人家的糧倉位置，偶爾也去錢莊看看。
不過這一天，杜十娘因為去看了糧倉，回來時抄近道，正好路過天仙樓，想到恭親王府曾經請這裡面的姑娘去王府，腳步下意識放輕，也想免費聽聽，不過小曲兒沒聽到，倒是聽到了老鴇的調侃。
“這不是杜十娘嘛，怎麼今天走前邊來了？”
腰粗一臉橫肉的老鴇，拿著扇子半遮臉倚靠在門框。不笑得時候格外兇狠，可神奇的是這人一笑起來，就會像熱情似火的街坊鄰居。杜十娘每每看到老鴇，就覺得這人會做生意。不過就是她看不上這裡的生意。
“哪邊近我走哪邊，老鴇你這都要管。”
“哪敢？不過就是那位王舉人來了恭州府就一直沒來我這玩玩，想著你也說說幫我介紹生意，畢竟找我這裡的，也比找外頭的那些清白姑娘好，不用擔心帶回去。”這麼沒臉沒皮的話，也就老鴇能一副為你著想笑吟吟的開口。
杜十娘當即呸一聲，“我就是願意讓他娶小老婆，也不會喊他來這。”大步邁開，重重跺腳，城東花街的地板還是絲毫未動。
老鴇的聲音從後追來，“看不上？～～”
杜十娘氣悶，低著頭一股腦兒衝回宅子。
蘇燕她一進門就將自已關進房門，邊擦手邊走到門口說，“今天我兩個都沒在家，我進門的時候看見門口放了一張帖子，問了我娘，說有個聲音清脆的姑娘在門外喊，請杜十娘到李府觀禮。”
門突然開啟，一隻手將帖子拿過去，翻了翻，又退給她，肉眼可見的喪氣，“我看不懂，你幫我念念。”
“上面說的是請你兩天後去李府觀禮，就是李小姐李知畫的及笄禮。”
杜十娘揪前頭的衣襬，蘇燕看她面色猶豫好半天不說話，催促她，“你有話你倒是說出來。”
“我不想去李府。”杜十娘乾脆閉上眼一口氣說出來。
蘇燕沒想到她蹦出這麼一句話，仔細瞧了一眼她的表情，以為她怯場，只能緊握她的手，“賓客未至不開席，你不去就是折人家面子，讓李府難堪，你想過到時候王文怎麼辦？”
“能給你發帖子就是看在王文的面上，而且觀禮的人多，你去了也就是坐在不打眼的邊角落裡，結束了你就跟著別人一塊回來。沒什麼，你就當提前適應。”
杜十娘放下手中的布料，拍平整，對著蘇燕揚眉，“開玩笑的，沒想到會邀請我，就是擔心去了要送禮，我都沒提前準備。”
“不用，這是邀你觀禮，人到就行，把你衣服拿出來，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蘇燕也想不通李府為什麼會來邀請杜十娘，想來想去，也只有李府看中王文潛力這個理由。
杜十娘所有衣服都很簡單，全都是莊稼人幹活穿的款式，唯有一件料子看著九成新。蘇燕一眼就看到，拿出來抖開，“這件沒見你穿過，雖然樣式老氣，但是你什麼家境人家也知道，既然邀請你，就不會說什麼，那天就穿這件。”
這件正是那天參加李府酒宴被李夫人轟出去的那件。杜十娘搖頭，“不穿這件，穿那件吧，這兩件同時買的，我也沒穿過幾次。”
“不行，這件深灰，又是粗布料子，進去了叫人看著和那些下人差不多，不如這件紅棕色好，至少喜慶。”蘇燕比杜十娘懂得多，立馬指出其中不對。
杜十娘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反正我就是不穿這件，下人就下人，一樣是人。”
“那你穿我的吧。”見她執拗，蘇燕無法，只得提出這個法子。
蘇燕拿來一件翠綠衣裙，“我就這件看著最好，不過你我身量不同，我的衣服你穿著會緊些，到時候千萬記得不要像平常一樣大大咧咧，免得衣服破口子。”
“哈哈，弄壞你衣服心疼啊～”杜十娘調笑，張開雙手任由蘇燕幫她穿上。
蘇燕替她繫好腰間的帶子，聽到這話沒好氣，照著她微駝的後背重重一掌，“挺直背！不準駝著。我擔心你出洋相，被人笑話。”
杜十娘一聽這話面對著牆的臉一下子沒了表情，低著頭嘀咕，“又不是沒出過。”
“我們靠雙手掙錢，不比誰低。給我站好，那天到了李府就要這樣。”蘇燕以為杜十娘說的是收夜香的事，安慰一句，就轉身出門，再進來手裡拿著幾盒東西。
“這是什麼？”杜十娘探著腦袋。
蘇燕將東西放在桌上，一把將她腦袋捋正，“別亂動，這些是胭脂。”
“這麼多？其實我那裡也有一盒，還是紅色的。”
“就你那比猴屁股還紅的胭脂？留著過年抹紙還差不多。”蘇燕嫌棄的口吻打消了杜十娘想用的心。
杜十娘腦袋被固定在蘇燕手裡，兩隻眼睛只能定定看著這張臉，近看她才發現，蘇燕其實和蘇媚並不十分相像。
睫毛也不如蘇媚的長，鼻樑也不如蘇媚的秀氣，嘴巴不說話的時候更是緊緊的抿著，不像蘇媚，哪怕身體難受，可那嘴角總是上翹著，還多幾分讓人心疼的錯覺。
“好了。那天的準備工作做足了，你現在去洗把臉，我也要給娘去熬藥，晚上還要出去。”蘇燕將東西收拾好，臨出門時又回來，“把你那個胭脂盒子給我。”
杜十娘從包袱裡拿出來遞給蘇燕。
蘇燕一開啟，再次嫌棄，“這個東西以後就放我這。”
杜十娘縮著腦袋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