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手上動作一頓，抿嘴背對杜十娘，“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杜十娘將洗碗水倒掉，一邊擦手一邊拉著王文坐下，“不想拖累你，你那邊認不認識什麼人？如果有什麼能幫你做的，我都會幫你做。”
王文捏著拳頭復又鬆開，轉頭看向地面磚縫，“高門之地就像一塊磚，要想聯絡，就得找裡面的人幫忙，我不方便出面，好在你認識容管事，從她這裡下手，會更快更有效。銀子方面你那要是不夠，我再去想想辦法。”
“好。”
杜十娘說不上什麼感覺，明明心裡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在期待什麼？
隔壁宅子傳來破天的利嗓。
“你個死鬼！這麼個天了，還不出去？！”
“出出出！就知道逼我出去幹活，你在家躺了那麼久，怎麼不說出去找個事情做！”
另一道更加尖銳的嗓子罵道：“那能一樣嗎？你是男人，就該養家餬口！我是女人，就是照顧家裡伺候公婆男人的。”
秀婆院子，吳寡婦罵罵咧咧，將父子倆哄著出去。
這一家子到哪裡都是鬧騰。
杜十娘輕哼一聲，起身拿書。
寫著字，心想自已和楊玉柔比什麼呢，人家幫了她大忙，而且王文已經好過太多人了，還有什麼不知足。
“這個善字不錯，有幾分端正之風。”
耳邊響起王文的點評聲，低頭看一眼。
好像是有那麼點好看。
回頭想要誇獎，結果嗑到王文下巴，感受到額頭灼熱的鼻息。
杜十娘立馬放下筆，手貼著他額頭。
“怎麼還是比我低？”看著王文憂心忡忡，想讓人去看看大夫。
王文淡定向後退步，保證杜十娘伸手也碰不到他，“我不是說了，你體熱，大冬天別人手腳發冷不敢上山，只有你穿著草鞋還能往山上跑，還不受寒。”
想到往事，杜十娘心情感慨，“是啊，那個時候的日子好像都是昨天才發生，沒想到今天我都到了恭州府這樣的地方，還住在這宅子裡。”
“所以更要認字，絕不能再回到過去的生活。”王文轉身掏出一本書，正是杜十娘交給他的西廂記走了出去。
杜十娘每天都過得差不多。
上午認字，中午就去李宅後門等一個時辰，下午回去做了晚飯熱在鍋內，再去幫雲大娘做事。
她還託秀婆幫忙打聽一下，有沒有人要租宅子，左右兩邊的廂房都能住人。
期間王文也慢慢變忙了，很多時候認字就是給她講講意思，教她怎麼讀，剩下的就讓她自個人來，晚上或者第二天不懂再問。
時間很快就到了六月底。
翠環還沒有訊息，杜十娘在李宅子外守了大半個月也沒見人出來，嘴巴急的直冒泡。
晚上雲大娘見她心思不在身上，“今晚你就先回去休息，明天白天再過來，來早點兒，我跟你說說事情。”
杜十娘不想回去，可是雲大娘拿著舀糞的瓢作勢要打她，她才不得不跑了回去。
到了宅院，正好看到王文在吃飯。
杜十娘磨蹭著坐在他對面，帶著探尋，“如果有一件事情，你知道不可能，你還會去做嗎？”
王文字不想回應，但是杜十娘低著頭，手指相搓，讓他想到自已最近做的事情，垂下眼睫，夾一筷子蛋花。
“會，哪怕只有一絲可能。”
杜十娘從包袱裡掏出那兩把菜刀，仔細摸著上面的痕跡，放到床頭，脫下衣服摺好罩在上面。
天還沒亮，杜十娘將飯菜熱好，這一次主動叫王文起來，先教自已認字。
王文沒說什麼，按著杜十孃的意思，在灶邊就著火光教人。
日頭剛露出一個小半個圓。
杜十娘完成任務，出門在集市上買了一塊磨刀石拿回去，坐在井水邊就開始磨刀。
臉色活像要去幹大事，磨刀聲嚯嚯，刺得人心慌。
王文覺得杜十娘今日有些不對勁，可想到她從前上山前也是這樣，便沒有多問很快又出去了。
半盞茶的功夫，杜十娘拿著兩把菜刀對準日頭，原先發黑髮紅的菜刀，鏽跡已經被磨掉，黑一塊白一塊的，在光底下反著光。
雙刀插在腰後，鎖門，直奔李府。
李府。
“翠環姑娘這些天出門都是趕早了。”
“嗯，乾孃想吃城東那家的蟹黃包，小姐貪嘴，想吃的蛋黃酥，我當然得盡心盡力。”
翠環挎著籃子，腰上還掛著腰牌，一張小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耀眼。
杜十娘站在牆角邊，看著翠環目中無人哼著聽不懂的小調從面前過。
“翠環姑娘。”
翠環身子一僵，隨後就放鬆了，掃一眼，看著杜十娘詫異，“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我不來，翠環小姐就要忘了我這個姐姐了。”杜十娘踱步站在翠環面前，直直的盯著人，要看進心裡去。
“你！”翠環趕緊掃向周圍，壓低聲音，“你別亂說話！再給我點時間！”
“翠環姑娘只管告訴我，我的事說了沒說？說起來那本《西廂記》還是弟妹給我的，還有和杜文虎私定終身，這些事情李夫人不相信不要緊，只要恭州府的老百姓能當樂子就行，我杜十娘生來就是樂子，也不怕人笑話。”
“你！”翠環心頭惱怒，自從那一次事情，乾孃對她的態度明顯冷淡許多，更別說還要安排兩人見面。
杜十娘見她面色難看，猜到這兩人關係出了問題。
“我只要翠環姑娘幫我將人約出來，其它不用姑娘插手，我自已找容管事說。”
翠環鬱悶，“城東有個賣包子的，乾孃愛吃那的蟹黃包，三天後午時左右，乾孃會在那坐上一坐，話我說到這，剩下的就看你自已。”
翠環扭著腰離開，留杜十娘一個人在原地，好半天才睜著眼睛看著日頭，摸了把身後的菜刀，轉身就朝雲大娘家奔去。
雲大娘等到天亮也沒見到杜十娘，推著車就走。
“雲大娘！等等我！”
杜十娘追上來，不由分說就要幫著雲大娘推車。
雲大娘怮不過她，板著臉在板車旁走。
杜十娘知道自已來遲了，主動交待認錯，“我來遲了，本以為大娘不會等我，沒想到還能在門口遇到，我真是有福氣。回頭我要找個香火旺的廟去拜拜。”
“又不是神仙讓我等的，你拜神仙做什麼。”雲大娘沒消氣，話裡話外都帶著刺。
杜十娘像是沒聽懂，一直笑呵呵，“對啊，雲大娘才是活神仙，那我就拜託神仙，一定要多保佑大娘身體健康，幸福美滿。”
“呵呵！身體不舒服我會去看大夫，想吃什麼我自已去拿銀子買，我用得著那些忙神仙保佑？！”
杜十娘沒想到雲大娘居然這麼生氣，甩著袖子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只剩一個指甲蓋大的點。
趕緊推車追上，杜十娘發現最後竟然到了城門，不過這裡和她見過的城門不一樣。
雲大娘站在守衛面前，手上拿了什麼東西遞過去，守衛手指動了動，才不耐煩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