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長公主殿下。”

她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敘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劇烈的疼痛,讓沈飛瑤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她推開落蘇的手,咬牙切齒道:“拿走!”

落蘇點點頭,扶著搖搖欲墜的沈飛瑤躺到床上,“您需要把季大人找來嗎?”

原來,他也知道。

沈飛瑤合上眼,身體止不住顫抖,咬著牙吩咐:“不用,這段時間,別讓任何人進來。”

落蘇雖然詫異,但還是應了下來。

過了不久,沈飛瑤的冷汗便浸透了衣裳和被褥,落蘇擦拭完她額頭上的冷汗,看著她面色慘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猶豫再三,才遲疑道:“殿下,我能製作出緩解您痛苦的藥。”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

陡然間,沈飛瑤的眸光一沉,看向落蘇的眼神如寒冰般冷冽。

“我不需要能摧毀我精神的東西。”

或者說,是換種方式讓她繼續痛苦。

那渾身螞蟻啃啃噬,又被投入冷熱水中交替刺激的痛苦,那對極度安寧的渴求,像浪潮般一陣陣在體內翻湧。

沈飛瑤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現在這具身體的一切反應符合戒斷初期症狀,並且她還搞不清楚到底是誰給她吃了那該死的藥!

當務之急要把這東西戒了,是藥三分毒,她更不敢也不能再隨便亂吃藥。

而這一個眼神在落蘇心內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的殿下比曾經她所見任何一幕暴虐的場景都讓人生畏。

彷彿長公主殿下的一個眼神,便能置任何人於死地。

落蘇穩定心神後說,“藥只能固本止痛,其它的不適還需殿下自己承受。”

意思是這藥能夠幫助她減輕痛苦,卻無法消解所有症狀。

沈飛瑤更在意的是,藥的副作用。

她算“初來乍到”,對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不熟悉。

可這個貼身侍女在通曉醫理的前提下,依舊放縱原主使用成癮傷身的藥物,要麼是原主積威所致,要麼是她本就不忠。

無論是哪種情況,沈飛瑤都無法輕易信任落蘇。

見殿下不為所動,落蘇利落拜伏在地,不卑不亢道:“殿下,我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所制的藥必定能解除您的後顧之憂。”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沈飛瑤的表情驀地鬆懈下來。

“行了,我要你人頭做什麼,快去吧。”

頭上的汗水還在不停往外冒,但前面有希望總能帶來心理上的安慰。

落蘇感覺到身上那種壓迫感驟然消失,跟著鬆了口氣。

她站在那沒有立刻行動。

汗如雨下的沈飛瑤只想快點服藥,至少得有精氣神把周圍的事情打探清楚。

“怎麼,還有問題?”沈飛瑤擰著眉心看向站在原地的落蘇。

落蘇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殿下,這藥…是另外的價格。”

說完,伸出兩個手指頭並在一塊來回捻。

【觸發特別任務】財迷。

達成條件:給落蘇一錠銀子。

達成獎勵:落蘇好感度+200。

任務面板再次出現,居然沒有接受和拒絕、關閉的選項。

身為長公主她肯定不缺錢,不然也養不活那麼多草包男寵,落蘇有這等本事,願意為她所用,公平交易便顯得很合理。

有時候金錢交易也許比兩句賭咒發誓來得更讓人信服,殼子裡的沈飛瑤作為實打實的現代人,她還是很有契約精神的。

讓落蘇將她的外衣取來,放在床上摸索一番,摸出一個錦帶,裡面有硬硬的一塊塊的東西。

沈飛瑤大氣地從袋子裡摸出一塊銀錠子往前一甩,“拿去!還不夠去賬房那支取!”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麼扔出去,實在是身上疼得沒了力氣。

眼前那雙漂亮但漠然的眼睛裡驀然有了光。

“謝殿下,我去去就回。”

這變臉速度看得沈飛瑤一愣一愣的,她甚至在落蘇遠去的背影裡讀出了“雀躍”兩個字。

貼身侍女是財迷這回事,原主知道嗎?

癮症發作起來,沈飛瑤也顧不上這些問題了。

她縮排床角蜷緊身體,嘴裡碎碎唸叨:“苦不苦想想長征五萬五,累不累想想抗戰老前輩”,希冀於借用先輩的力量來克服身體上的不適。

“牢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寢殿外。

“落蘇。”

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季溫言看到落蘇一出來便迎上前去。

被擋住去路的落蘇淺淺福身,“季侍衛。”眉眼間盡是淡漠,一點看不出剛才在沈飛瑤那領銀子時的雀躍勁。

季溫言也不鬧,落蘇對人一向這般淡淡的,“殿下怎麼樣了?”

他擔憂的眼神越過落蘇,直直射向她後背的寢殿大門。

那日看信後,長公主一直沒出來過,沒有沈飛瑤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隨意靠近。

季溫言實在擔心,這才來問落蘇。

反觀落蘇,對他的問題沒展露絲毫驚訝。

既然殿下不許任何人進房,連她提出讓季溫言過來都被拒絕了,那說明殿下是不想讓人知道的。

指尖碰碰揣在袖袋裡那硬邦邦、沉甸甸的銀錠子,落蘇難得體貼地想著。

“殿下身體不適,我去給配點安神藥,好叫殿下安寢。”

她向來不苟言笑,哪怕一本正經地撒謊旁人也不能輕易看出來。

關心則亂的季溫言不管這些,他迫切地想知道沈飛瑤的精神狀態是不是還好。

“那…”

剛要開口,面前的落蘇突然沉了臉,眼神不善地瞪著季溫言。

察覺到失態,季溫言只得後退半步,握緊腰側的佩劍,“那殿下有沒有其他吩咐?”

“沒有。”落蘇回答得乾脆利落,甚至隱隱透著不耐煩。

“這樣啊…”季溫言瞳色淺,垂眸不語的時候更顯憂鬱。

難道還是為了那個人,就因為他成親了,便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在他如此煎熬的時候,落蘇吊胃口般說道,“好像…是有一個。”

“是什麼?”

季溫言聽聞立刻打起精神,若是殿下的吩咐,他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殿下叮囑,沒有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她的屋子。”

落蘇眼底夾著戲謔。

季溫言的身子一僵,頓時明白過來,這便是長公主殿下的態度。

“我知道了,我會守好殿下的院子。”

既然她有所求,那他便迴歸本分。

“有勞總管大人,我先行一步。”

不理季溫言的黯然神傷,落蘇轉身就走。

良藥苦口不是空話,一碗藥下去,沈飛瑤覺得舌根都麻了,再吃什麼喝什麼都是苦的。

沈飛瑤眉頭都能夾死蒼蠅了,把空碗撂下,接連漱了數次口問道,“你這藥要吃幾副?”

“殿下現在才問這些是不是太晚了點?”落蘇面無表情地把藥碗端走。

沈飛瑤哭喪著臉。

“殿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藥是好藥,吃下去立竿見影,別的不適都是小問題,沈飛瑤能忍受。

至於藥太苦,長痛不如短痛,能幫她把該死的東西戒了就行。

服完藥又跑了個澡,換上衣服後的沈飛瑤虛脫得只想沾枕頭就睡。

可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她不太習慣。

“你還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