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蓬山上,光芒璀璨,微風徐徐。雖是盛夏,但山上的清晨,仍是透著涼意。

趙以方與莫溪揚在試劍峰上,一同望向天邊那輪初升紅日,莫溪揚追憶過往,先開口說道:“我練劍大成後,下山遊歷與你祖父一見如故,這才幫助你祖父對抗北朝,最後還為他守陵。”

他長撥出一口氣,眼神中熠熠生輝,接著說道:“北朝西斜谷一戰,我一人一劍擋下北朝兩千人衝殺。後來又與當時的北朝武道第一人呼延熾灼捉對廝殺,那一戰,我借他北魏吞虎城滿城劍轟擊呼延熾灼,終於將其重創,就此歸隱。這才有了後來的軒轅擎天接任新的武道第一人。”

趙以方聽得有些神往,“滿城劍,那是多久的事了,在北朝不是很出名!”

莫溪揚一臉自豪:“四五十年前,北朝人聽我名號,皆是聞風喪膽。只是不知道現在北朝五國,還有多少人記得我莫溪揚的名號!小子,等你修為高了,替我再走一趟北朝的江湖!”

趙以方望著這個換上一身掌門服飾的老人有些惋惜,快意恩仇,無拘無束才該是這位劍客的風采,如今年過百歲卻要穿上這身衣服,其中無奈,只有他自已最為清楚!

趙以方點了點頭,“南朝這趟江湖走下來,如果我還能活著,將來一定會去北朝!”

莫溪揚確實有些擔憂,“你小子好歹也是皇子,為什麼這般不惜命,非要獨闖江湖,就算我現在坐鎮紫蓬劍宗,你如果想找個九境高手一路保護你,那也不是難事!”

趙以方望向遠方在一座座山峰間飄動的白雲,嗓音溫淳,緩緩說道:“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不能還想著依賴他人,很多事要自已去面對,去解決,這個世上再好的幫助,都沒有自已足夠強大來的心安理得!我大齊局勢複雜,而我又不是那種甘心苟且偷生的人,如果我死在這趟遊歷中,那隻能說明我能力不足,就算將來當上了皇帝也還是會死,只是那樣還會連累許多人陪我一塊死。如果這趟遊歷我能活下來,再去想往後的事情。在我心裡,我從未想過去做亡國之君,既然要做皇帝,那就是扶大夏於將傾,扭轉乾坤的君主。而不是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莫溪揚沉默片刻,才說道:“心裡話!呵呵,你小子的韌性與品行,我是在清楚不過了。唉,都覺得你是皇子,風光無限,只是冷暖自知,這其中的艱辛,誰又比你更清楚!”

趙以方一聲苦笑,“雖然我沒有武運,但我還是希望我自已能變強,變得很強。可以完成許多別人完不成的事,這樣我就不用去我不喜歡的人幫忙,不用面帶笑容的看人臉色,不用曲意逢迎,不用做違心事!”

莫溪揚潑了盆冷水,“哪怕你成了天下第一,責任在身,還是會身不由已!”

趙以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並沒有出言反駁。

莫溪揚又問:“乘船走水路,先去漢國,然後再一路北上?”

趙以方嗯了一聲。

莫溪揚一臉認真的說道:“接下來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但有樣東西我要送給你,在危險時,可以保你一命!”

趙以方打趣道:“現在是一派掌門人,也開始財大氣粗給人送東西了,好,送什麼我都要,多多益善!”

莫溪揚笑道:“好東西是不少,但就怕你拿不動!我現在送給你的,正是你此時需要,而且又能被你使用的好東西!”

說完,莫溪揚手指掐了個劍訣,一柄通體墨黑色的長劍飛至兩人身前!

趙以方認得這柄長劍,是莫溪揚先前與盛橋交手時,從祖師堂召喚出的長翼劍,是紫蓬劍宗名宿的佩劍!

莫溪揚將長劍遞給趙以方,“這把劍名為長翼,是我紫蓬劍宗第三代長老柳乘風的佩劍,雖稱不上絕世神兵,但也是世間罕有的名劍!我在長翼劍中灌注了一式劍意,遇到危險時使出,如同我親自出劍!”

趙以方接過長劍,掂量一番,重量適中,他皺眉道:“才一式劍意,你太小氣了吧!”

莫溪揚大笑道:“你小子別不知足,這一式劍意,已是你當下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再多,你非但使不出這一劍,還可能被我的劍意反噬,傷及本源!”

趙以方有些勉為其難,“那好,我收下了!”

莫溪揚斥聲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份機緣不是誰都能得到的!”

趙以方哦了一聲。

莫溪揚又問:“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趙以方沉吟片刻,“隨時!我走的時候就不去跟你道別了!”

莫溪揚拍了拍趙以方的肩頭,“遇事要冷靜,打不過就逃,千萬別求死!”

趙以方點著頭,嗯了一聲。

王重鎧隨後來向趙以方辭行,他想陪趙以方同行,趙以方拒絕,後面的路,他是下定決心要獨自去走!

王重鎧走後,一個腰佩狹刀的男子又出現在趙以方面前,他叮囑趙以方:“師兄,你別忘了,咱可是一名刀客!”

趙以方笑著回答:“誰說練刀就不能練劍了?”

刀神徐乙嘆了口氣,“雙管齊下,不如精修一路!”

趙以方一笑置之。

徐乙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刀遞給趙以方,“聽說你要遠遊,帶柄刀防身吧!”

趙以方接過短刀,正要拔刀而出,徐乙卻立即阻止,“別啊,這把刀別輕易拔出。他是我從鑄刀名師張鐵生那裡要來的,名鐵所鑄,新鮮出爐,至今還沒有名字!”

徐乙接著又說道:“師兄,咱們師傅將他一身刀法精要匯聚而成的三式殺招,細雨、裂風、伐天傳授給你。雖說這三式刀法分別需要七、八、九三層境界修為支撐才能使出,但那滾滾刀意卻是蘊藏在你體內。你若揮刀,必有聶影刀意相隨。”

趙以方知道這話不假,莫溪揚傳授自已劍法時,就曾說自已出手間蘊含聶影刀意。

徐乙繼續說道:“你雖然眼下還不能使出這三式刀法,但你可以蘊養刀意,刀意蘊養的越厚重,出刀威力就越強。”

趙以方一點即明,“你是讓我帶刀在身,且不輕易出刀,蘊養胸中那份刀意!”

徐乙拍手稱讚,“不愧是我師兄,悟性就是高,一說就明白!”

趙以方嗤笑一聲,“少拍馬屁!”

他又想起一個問題問道:“張鐵生,鑄刀名家,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徐乙一臉驕傲的拍著胸膛,“我闖蕩江湖多年,好朋友還是交了不少的!”

趙以方將信將疑,仔細端詳手中短刀,“我可是聽說張鐵生前些天在江湖上放言大罵,說是有人偷走了他新鑄就的短刀,這個人不會是你吧?”

徐乙臉色有些尷尬,“當然不是!”

已經明白真相的趙以方笑著說道:“想不到你除了偷酒的本事過人外,偷刀也是不差!”

這三十多歲,性情灑脫的青年刀客,這一刻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摘下腰間酒壺,猛灌一口,然後說道:“師兄,自家人就別揭短了!”

說著將酒壺遞給趙以方,然後詩興大發,吟了一句,“勸君更盡一杯酒,南下江湖多保重!”

趙以方接過酒壺也是灌了一口,然後又用衣袖抹了抹嘴巴,然後挖苦道:“狗尾續貂,沒那個文學涵養,就別亂改先賢的詩句了!”

徐乙重新將酒壺別在腰間,悻悻然的對趙以方拱手說道:“告辭!”

說完,飛身而起,瀟灑離去。

試劍峰上,又只剩下了趙以方一人。

天地寂寥,趙以方望著手中這柄無名短刀,沒來由想起自已幼年在飛屏城結識的女孩,她在離開飛屏城前,曾說長大後要嫁給自已。如今女孩早已成人,只是不知她現在還記不記得童年的這句玩笑話。

他記得那個女孩叫彭沁雪,很好看,很善良。

想到這,他心念一起,決定將這柄無名短刀取名為冬來!

冬來雪不遠。

他將短刀斜插在腰間,那柄長翼劍則負在身後,刀客懸刀,劍客負劍。不知南北兩座江湖,有沒有懸刀的劍客,又有沒有負劍的刀客?

如果沒有,那我趙以方就來做那第一人!

他想了想,又覺得似乎缺少了什麼,於是找了頂斗笠戴在頭上,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足。最後下意識的一摸腰間,才恍然大悟,少了個酒壺。

原來與徐乙的瀟灑不羈相比,只是差了個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