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就很清晰明瞭了,兩隊人馬分別殺進避士坡的刑場,但由於江嘯天指揮軍隊頑強抵抗,等眾人到達行刑臺前時為時已晚,江程曦已經被射了個萬箭穿心,血肉模糊。

幾個人中,賀子真最先看到這一幕,當即決定帶領眾人圍堵江嘯天。

“他殺了咱們的人,老子就讓他償命!”

至於李澤的隊伍,因為高舉旗幟,且軍容整肅,因此剛一露面,江嘯天手下的部隊就立刻調轉目標,與其展開正面激戰。等到李澤破開人牆,來到行刑臺下時,江程曦的屍體已經僵硬,身邊的血跡也早已乾涸。

望著被暗紅色包圍的屍身,李澤的心彷彿快要碎掉了一樣,一陣酸楚幾乎要將他由內而外吞噬殆盡。他沒有勇氣走上行刑臺,更不敢近距離接觸這具已經不能僅僅用面目全非來形容的屍體。

張燁臣和祁洛等人隨後趕來,順著李澤的目光,也都看到了臺子上悽慘的一幕。

小諸葛深知此時不是顧及兒女情長的時候,一旦被江嘯天跑進都城調兵,那麼這次行動將功虧一簣。

因此,小諸葛輕輕拽了一下張燁臣的衣袖,晉北文星也心領神會,催動胯下馬來到李澤近前,低聲安慰道。

“殿下,喪妻之痛,寸斷肝腸,臣等也不便多言,但眼下太子妃娘娘已然喪命,倘若您深陷於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只怕耽擱了時間,被江嘯天跑回都城。古人云‘放虎歸山,必要傷人’吶,城內有多少兵馬,您心裡最是清楚,若是就這麼被他要走,還殺咱們個回馬槍,那太子妃不就白死了嗎?望您三思。”

李澤此刻已經怒衝肺腑,血灌瞳仁,聽罷張燁臣的話後,單手一提戰馬的韁繩,轉回身來面向身後的軍兵,顫抖著聲音高聲說道。

“諸位!奸臣當道,國祚有傷,身為臣子者理應匡扶江山,輔保社稷,方為大丈夫所為。今有賊人江嘯天,行事不端,天理難容,且常懷不臣之心。近聞其軟禁當今聖上,假傳聖旨,企圖挾天子以令群臣。本太子欲率領大軍清君側,如願從者,且隨我來!”

說罷,李澤揚鞭打馬,高舉長槍,徑直衝向江嘯天的轎子。

太子一聲令下,眾將雲集響應,原本鬆散在戰場各處的幾千人馬頓時擰成了一股繩,如同找到獵物的怪蟒一般,緊緊把江嘯天的轎子圍困在當中。

然而,此刻的江嘯天早已跑出轎子,帶著岑溪向都城城門方向跑去。

江嘯天也不傻,他深知,如果此時傳令撤兵,必然導致軍訓渙散,兵敗如山倒,動亂之中自己恐怕也難以逃脫。倒不如使用金蟬脫殼之法,化妝成普通士兵——或者是前來行刺的百姓暗中逃走。

他乃是朝中名將,打幾個草寇毛賊還是不成問題,因此沒費吹灰之力就拿到兩身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

岑溪此時也顧不上什麼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了,乾脆站在原地更換衣服。

香肩半露,玉體緩現,青紗款款落下,一副近乎完美的身體頓時暴露在陽光之下,江嘯天雖然已經看過了無數遍,但眼神還是忍不住落在那一片白皙上。

“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岑溪一邊紅著臉搶過衣服,一邊催促江嘯天去牽來戰馬。

然而,江嘯天剛剛離開後,岑溪就感到脖子上襲來一陣涼意,剛想回頭,就被一隻乾枯的小手死死按住。

“別動,刀不長眼,敢稍微歪一歪頭,就要了你的狗命!”

岑溪頓時感到脊背處冒起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是他!江程曦身邊的那個老頭!

賀子真一改往日不問世事的態度,臉上的表情出奇地嚴肅。

賀子真向來不愛和女子多言,但此刻,江程曦的死讓他生出了滿肚子的話來。

他打心裡想問問眼前的這兩個魔頭,他們同那個剛才還生龍活虎,現在卻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的小丫頭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還想問問李澤,人們都說他乃是有道的明君,知人善任,明辨是非,但他覺得自己配嗎。

但此時此刻,許是想說的太多,老劍客張著嘴遲疑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岑溪見他遲遲不動手,以為對方是武俠小說中那種不殺女子老弱之人,因此恐懼之感消退了大半,緩緩轉過身去想要嘲諷幾句,同時拖延時間,但剛一轉過身子,就被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緊接著,兩個足有岑溪腦袋那麼大的塊狀物體分別從兩側飛來,疾如流星,快似閃電。耳輪中只聽見“啪”的一聲,岑溪頓時腦漿迸裂,整個人都幾乎被砸成扁平。

賀子真下意識向後縱身,但躲得還是慢了些,前心和雙腿全都被濺滿了紅白色的血漿。

老劍客眉頭微皺,看了看旁邊喘著粗氣的慧安。

“多事,我還有話要問她呢。”

慧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斜眼看著地上停抽搐的屍體。

“她剛才突然回頭,明顯是想動手,你個糟老頭子年紀這麼大,要是沒反應過來還不得交代在這。”

按照以往兩人的對話習慣,賀子真此時必然要奮起反擊,但這次,老劍客聽到慧安的話後先是一楞,而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鋼刀,目光順著刀身一路來到自己近乎乾枯的手掌。

“老……老啦。”

賀子真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拖動著身子走出人群,朝原處挪去。

另一邊,江嘯天剛剛經歷過一番苦戰——他剛一轉出土坡,就遇到事先在坡前埋伏的雙槍太保梁原和金背羅剎潘龍。

兩人都是身大力沉之人,向來講求一力降十會,而江嘯天此刻無心戀戰,一心想要逃離此地。

因此,雙方剛一交手,江嘯天就落入絕對的下風。三人打鬥到約摸二十多個回合,李澤帶人趕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太子把將近一年來和江程曦結下的感情,連同方才的喪妻之恨全部注入槍尖,但見寒光一點,槍出如龍,江嘯天躲閃不及,被一槍刺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