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追蹤

無數紛亂的氣息構建了這個蒼茫的人世。

過往的經歷如同熔爐，將每個人熔鍛，在火中燒灼出獨特的氣息。

那是與生俱來的特性和後天成長相結合，形成的，獨一無二的。

氣。

神恩·氣感。

迪安緊閉著雙眼，當你獲得了一種新的感官，你就需要捨棄原有的感官，捨棄得越多，你就越是敏銳。

下一刻，無數雜亂無章的氣息自鼻尖湧入，只是一瞬間，他就睜開了雙眼，從這感知的狀態中脫出。

臉上的表情就像吃下了蜘蛛一樣痛苦而扭曲。

太太太渾濁了，無數汙穢和骯髒的氣息猛烈衝擊著迪安的嗅覺，讓他幾乎一秒破功。

迪安此刻就站在西區的一棟廢棄高樓屋頂，風向他帶來了這整片區域芸芸眾生的氣息。

最先感應到的氣息，是愁苦的，冰冷的，壓抑的氣息。

是在灰度西區艱苦求生的人們的氣息。

在這龐大的灰色氣息之中，很細小的存在著較為鮮活，清新的氣息。

小孩子的氣息。

大人都是愁苦的，迪安不禁想起了以前看過的那則妖怪不吃百姓的地獄笑話。

有很多人，只是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而這只是灰都，雖然是在聯邦勢力範圍之外，但依然不算邊境。

自已不是聖人，這些輪不到我管。

迪安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微眯著眼，強忍著不適再次發動了神恩。

潮水一樣繁雜的氣息向他湧來，幾乎在頃刻間就把他淹沒，他被嗆到咳嗽了兩聲，乾嘔著，眼淚都流出來。

“嘔，咳咳……”

“……不在這一帶，這樣找也太慢了！”

少年狼狽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內心著急。

這個神恩的範圍十分有限，他從灰都西區開始找，再算上神恩的冷卻時間，起碼要找三天三夜。

雖然如此，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找下去了。

迪安咬著牙，準備發動空間神恩閃爍到對面的屋頂，但下一秒。

“叮咚，叮咚……”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少年的施法動作，他愣了愣神，看了一眼。

是娜娜姐打來的，他眼睛微微一亮，忙接通了電話。

“喂，娜娜姐？”

“安，聽我說，你讓我查的狼教授原名不詳，但她是個很危險的人物，她是苦難學會的教授。”

“苦難學會？”

迪安眼眸裡閃過冰冷的光，這個學會，他好像聽伊芙蘭朵說起過，是被稱作聯邦的癌症。

“苦難學會的組織架構不詳，但教授是僅此於正副會長的職級，她的地位很高，身邊安保力量估計會十分強大……”

“她在哪？”

迪安只是冷冷地說道。

“安……”

電話那頭的女人語氣很擔憂，似乎還想要勸說，但迪安打斷了她。

“娜娜姐，告訴我，她在哪？”

“……根據我掌握的訊息，狼教授在北區的祈願醫院有據點，但具體是哪一家就還不清楚。”

迪安聞言一愣。

“居然在北區！”

北區治安最好，而且由騎士會控制，迪安心中對娜娜姐湧現感激之情。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他必然是最後才會去往北區搜查。

至於是哪個祈願醫院，北區總共也就三個醫院，一個個搜尋過去就行了。

“謝謝你，娜娜姐。”

……

“姐，狼教授要是知道你透了她的底，估計就不會再跟我們合作了。”

不良少女模樣的小南嘆了口氣，對著一旁喝酒的女人說道。

“你把安神醫引到狼教授那兒是為了什麼，真要英雌救美嗎？那會跟學會鬧掰的吧。”

“……我們這邊的藥可還是從學會那買的。”

玫紅色長髮的女人晃動著手中的酒瓶，然後輕輕悶了一口，臉上湧現醉人的紅暈。

“如果不讓學會看到安的價值，她們又怎麼會開出更高的價碼，至於鬧翻……”

“小南啊，成年人的世界，是沒有鬧翻這個說法的，只要安在我手裡，學會一樣得屁顛屁顛地找上門。”

“……那可是男人啊，男人都可以駕馭神恩，那群瘋子一定會發瘋的。”

女人幽幽地說道，手中的酒杯映照出她迷離的雙眸。

……

血，刺目鮮紅的血在白色地板上流淌，女孩靠著牆壁坐著，頭顱低垂。

自她身下有一灘血泊在往外蔓延。

“只是這樣麼？”

不溫不熱的沙啞女聲響起，聲音中似乎有些失望，戴著灰狼面具的女人站在原地。

在她與似乎陷入昏迷的女孩之中，還站著一道瘦弱的身影，頭上還套著個麻袋。

但他的上衣被撕開，胸前存在著一道巨大的創口，幾乎完全撕開了血肉，能夠看到其中的內臟。

此刻，那些血肉正在蠕動著，無數噁心的肉芽正在交織著，不斷填充著傷口。

漸漸地，那道巨大的創口消失不見，只剩下還透出粉色的新肉。

從現場來看，似乎是女孩對戴著灰狼面具的女人發動了襲擊，但卻被這個套著黑色麻袋的男人擋了下來。

狼教授等待了好一會，見什麼都沒有發生，於是輕輕嘆了口氣。

“水晶之災，不過如此……殺了她吧。”

黑色麻袋下響起野獸般的嘶吼，男人的一隻手臂血肉融化，化作一灘血紅色的粘液，從地面朝女孩流去。

狼教授正準備轉身走向實驗臺，隨意地一瞥，卻雙眸一凝，看到了女孩身下蔓延的血泊中。

一縷正在顯現的晶瑩微光。

靠坐在牆邊的女孩抬起頭，半邊臉龐都被晶瑩剔透的水晶包裹，那眼眸正透過紫色的晶體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給我死——”

洛洛垂落在一旁的右手猛地一握。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種子在飛速發芽，生長，從冰冷堅硬的水泥中，生長出夢幻般的水晶之花。

晶簇瘋長，迎著來襲的血泊反撲而去，直接吞沒了血潮，將已經有半邊異化的男人完全吞沒。

那個滑稽的黑色麻袋套在水晶之上，男人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森然冰冷的晶簇叢林橫亙在洛洛和狼教授之間。

阻斷了一切的通路。

“很聰明嘛。”

聶心蘭語氣難得出現了一絲起伏，並沒有嘗試利用這種晶化的力量來攻擊她，反而選擇了防守。

“從這種表現形式來看，晶化症也很有潛力啊……”

聶心蘭喃喃著，隨著她按下某個開關，門外響起此起彼伏的嘶吼聲，簡直像是喪屍圍城。

那雙灰色的眼眸中湧起肆虐的飛雪，她的聲音冷漠，對著病患們發號施令。

“拆了這堵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