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黑玫瑰（上）

灰都，黑玫瑰夜總會。

第一層。

濃郁的酒精和香水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迷亂絢爛的光線四處晃動，伴隨著震天的搖滾樂聲。

舞臺上金髮碧眼的帥氣男DJ正在伴隨著節拍舞動，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西裝，內裡的白色襯衣故意解開了兩粒釦子，挑逗般地露出白花花的胸肌溝。

錫紙燙過的金髮垂下來擋住他的一隻眼睛，看起來風格有些非主流。

他舞蹈的動作大膽又前衛，沒有被金髮遮擋的另一隻眼睛瞄著藍紫色的眼線充滿著赤裸的挑逗。

周圍炸響一圈一圈的乾冰氣霧，舞臺下響起女人連綿不絕的尖叫和歡呼。

酒精和香水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交織成讓人情慾躁動的味道。

在這樣的場合裡，荷爾蒙的氣息總會分外清晰，內心隨著身體的躁動而激盪，理智被熾熱的氛圍燃燒，漸漸加入更深層的放縱和歡呼。

李書雪獨坐在自已卡座的位置上，靜靜凝視著這熱鬧的一切。

四周都是喧囂的人群，帥氣溫順的男人到處都是，而他們周圍則像嗅到鮮肉的獵犬一般圍著數不清的女人。

男人在儘可能地彰顯自已的魅力，以吸引更多的女人為他們駐足，或者瘋狂。

就像舞臺上的DJ和舞者一般。

已經有女人開始為他們一擲千金，昂貴的金酒開的到處都是，鈔票在這個時候被賦予了獨特的意義。

博得美人一笑的意義。

但這只不過是些胭脂俗粉。

她這麼想著，仰起頭喝了一口啤酒，用冰冷的酒液緩釋正在沸騰的血液。

腦海中卻突然間浮現一道身影，於是那體內奔騰的血液變得更加熾熱。

與他相比，其他男人都不值一提。

不時有妝容精緻，模樣大方出眾的男人注意到坐在卡座獨酌的李雪畫，他們姿態或矜持或放浪地靠近，有的甚至大膽地直接在她身旁坐下。

但李書雪只是一言不發，男人們很快就在這種沉默的姿態下敗退，他們都知道這裡的規矩，不會自討沒趣。

她的面前擺滿了昂貴的香檳，每一瓶都溢價嚴重，超過本身價格數十倍乃至百倍，但她沒有在意，甚至沒有開啟。

她只是不斷讓侍者拿上新的香檳，直到眼前由大塊黑色大理石切割成的桌面都放不下了依然繼續刷卡消費。

這個時候，上身穿著黑色西裝，但下身卻是可愛兔尾套裝的英俊男侍者才恭敬地來到她身邊，俯身低聲說道。

“貴賓，您的消費額度已經足夠了，請跟我來，我帶您上去第二層。”

李書雪點點頭，起身沒有絲毫留念的離開了卡座，在周圍男人仰慕和女人豔羨甚至有些嫉恨的目光中跟著侍者前往舞廳一側的樓梯。

樓梯口站著兩位身穿黑色風衣的女人，跟她們類似裝束的女人還有不少，在大廳的邊緣遊蕩。

她們的風衣敞開著，並沒有掩飾被揣在懷中的槍柄，對於一家夜總會來說這樣的安保屬實會讓人不安。

但是舞池內遊玩的客人們卻覺得很正常，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惶恐。

她們或多或少都打聽過這家龐大的夜總會的背景，但得到的只是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和模稜兩可的形容。

但她們都明白，在灰都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能開得起這樣一家夜總會，幕後的老闆必然是手眼通天。

就和灰都這個名字一樣，這裡是一個三不管的灰色地帶，聯邦的光輝似乎也沒能照耀到這裡。

這裡混雜著各種來自邊境的遊民，聯邦的罪犯，承災之人，疫病感染者，以及為了榮華富貴來這兒拼搏的年輕人。

這棟金碧輝煌的大廈就好比是她們幻想的終點，這裡繁華，喧囂，有美酒和美人，有大把往日見都難得一見的權貴。

年輕人都會想來這裡碰運氣，找機會，說不定就能碰到她們命中的貴人。

和黑玫瑰這個名字一樣，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無比神秘的遐想，像一朵綻放在灰都這片廢墟之上的妖冶玫瑰。

不得不說，它很好地抓住了人們內心的慾望，層層遞進。

第一層充斥著美色和酒氣的舞廳只是開胃菜，當你在這裡消費到了足夠的地步，通往第二層的大門會為你開啟。

李書雪跟隨侍者走上樓梯，身後喧囂的歌聲和各色男人女人興奮的尖叫漸漸遠去。

這裡的牆體都選用十分講究的隔音材質，僅僅一層之隔，就彷彿與下面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來到第二層，樓下那種喧囂而沸騰的感官衝擊全數消失，只餘下暗沉的肅穆。

頭頂精美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而昏暗的光線，環形的走廊一側是一排黑色的包廂，正對著空曠而幽靜的舞臺，上面擺放著一架精美的白色鋼琴。

侍者將李雪畫帶進其中一個包廂，從外向裡看著能瞧見一面漆黑的玻璃牆壁，但在包廂內卻可以清楚地瞧見正對著的舞臺。

李書雪落座沒一會，包間的門就被推開，一位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的男經理走了進來。

他穿著得體的西服，明眸善睞，身體挺拔瘦削，他模樣的俊俏程度遠勝之前樓下挑逗而招展的侍者和舞者。

但身上服飾卻意外的保守，臉上同樣只畫了淡妝，一頭黑髮簡單的披散著，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

那額前碎髮下明媚的眼眸幾乎讓李書雪心跳慢了一拍，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這不是他……

雖然是同等俊美的模樣加上相似妝容，從舉止到神態都讓人感覺有在刻意的模仿，但她還是感覺到那種氣質上的疏離。

雖然李書雪也承認，這是一位難得的美人，但他並不是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孩。

“李老闆，這已經是您這周第三次來了。”男經理來到她身邊，帶著一股清幽的香氣。

“這一次需要我能為您分憂嗎？”

“不用了，跟之前一樣就好。”

李書雪淡淡說著，身旁的男經理為她添上茶水，一邊笑著說道。

“來第二層的客人，一般都是帶著委託來的，像您這樣，只是來這裡聽歌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李書雪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說道。

“委託？都有什麼型別的委託？”

“一切。”

男經理眼眸深邃，在她耳邊幽幽說著，就像在曖昧的挑逗，然而李書雪只是輕輕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如果灰都這座離奇的城市也有都市傳說這樣的東西，那麼黑玫瑰夜總會大概是能算作其中之一。

傳說它連通著灰都隱秘的賞金市場，當然也有人簡單地稱呼它為黑市。

在黑市裡你能買到一切你想要買到的東西，可以是聯邦嚴令禁止的違禁品，藥物，已經瀕臨滅絕的動物，當然，也可以是某個乾乾淨淨的年幼男孩。

又或者你可以懸賞一些的事情，一些聽起來似乎匪夷所思的事情，包括醫治一些被聯邦認定為無法治癒的絕症，和某個當紅的男明星共進晚餐並度過難忘的一夜。

當然，更多的人選擇讓自已的仇人或者競爭對手以一種自然的形式消失，又或者是讓自已仕途變得更加順暢。

一切都明碼標價，只要你能付得出昂貴的價錢。

但也並非每個人都有這個資格，一些無關緊要的錢財只是第一步，黑玫瑰對於每一位客人似乎都有詳盡的瞭解。

只有真正具有實力的客人，才會得到經理的接見，得以開出他們的委託。

“李老闆是不相信嗎，我們在業內的名聲很好，您完全可以相信我們的實力，您如果有什麼想要的，不妨告訴我，我會……”

男經理以為李書雪並不相信他的話，似乎有些著急地為夜總會推銷著業務，想要證明公司的實力。

但這時，一道輕柔的歌聲自舞臺中央響起。

李書雪猛地站起，在聽見歌聲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全然忽略了身旁美人的言語，激動地看向舞臺的方向。

目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牆壁，在舞臺中央，一道柔和的銀光亮起，照亮那裡站著的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正死死地吸附住她的目光。

他就穿著簡單而普通的深灰色衛衣，將自已的容貌隱藏在兜帽下，還戴著漆黑的口罩，幾乎認不出模樣。

可李書雪卻一眼就認出來，那驚鴻一瞥時雋秀清致的眼眸讓她差點要叫出聲。

他只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低頭淺唱著柔和的歌曲，眉眼低垂，頭頂的光束打在身上。

那模樣就像一個孤獨的孩子一般惹人心疼。

估計這一層的包廂中有不少女人都會想要將他拉入懷中好好愛撫。

舒緩的歌聲就技巧和力度而言並非特別出眾，但就是讓人慾罷不能，彷彿有著一種奇妙的魔力。

是他，李書雪驚喜地注視著，幾乎忘記了身邊的男經理。

正是這個大男孩，讓她一週之內三次來到這間夜總會，並且一擲千金，只為了能再次遇到他登臺歌唱。

他到底長著一副怎樣的面孔呢……

李書雪這麼想著，目光長久地駐足在歌手身上，似乎想要探尋男孩隱藏在兜帽下的容貌。

作為一個非常成功的商人，李書雪身邊並不缺少被財富和勢力吸引而來的男人。

但她的眼光十分挑剔，極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她這一趟灰都之行是在為自已的商業帝國開闢新的疆土，混亂的灰都在她看來有著巨大的潛力。

對於任何一個投資者來說，越是無序的領域，就越是蘊含著豐厚的回報，當然你也可能血本無歸，但這是必要的嘗試。

李書雪其實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委託，這一趟出行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她聯絡上了那位在地下世界非常有名的狼教授。

彼此相談甚歡，幾乎當場就敲定了合作協議。

她會來到這間夜總會其實是那位狼教授的建議，對方建議她來體驗一下灰都的特色娛樂。

真是一個美麗的巧合，讓她遇到了感興趣的男孩。

見到尊貴的客人完全沒有理會自已，而是專注於舞臺上的演唱，男經理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順著李書雪的目光望向那臺上的少年，眼睛裡閃過清晰的恨意。

但可惜的是，少年只是簡單唱了幾首，就沿著臺階走下舞臺，消失在黑暗中，李書雪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許久才回過神來。

新的歌手登臺演唱，但她已經沒有了興致，像是突然間意識到包廂內還有一人，她皺了皺眉，但又想到了什麼，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委託都可以？”

“……是的，李老闆，不知道您想要……”

男經理的臉上重新掛上無可挑剔的禮貌笑容，但下一秒，貴客的話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想要他來陪我，就一個晚上。”

男經理垂下頭，將眸子裡的怨毒和嫉恨藏進陰影裡。

“很抱歉，他是黑玫瑰那位老闆的人，除非他自願陪您，否則我無法為您安排。”

“不知道您這邊還有什麼其他……”

“沒有了，既然做不到，那就出去吧。”

李書雪淡淡說道。

“不要耽誤我聽歌的心情，那是跟煙火一樣轉瞬即逝的。”

男經理恭敬地低下頭。

“……很抱歉沒能讓您滿意，希望下次可以滿足您的心願，祝您今晚過得愉快。”

說完他保持著謙卑的儀態退出房間，輕柔地將房門關上，只留下李書雪安靜地在黑暗的包廂中聽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