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陌離開之後,天色逐漸暗下來的時候,身體消瘦的一男一女被眾人眾星捧月的來到院子門前。

一個留著白色鬍子,身體肥胖的老人挺著大肚上前,從腰帶上解下一圈鑰匙。

隨著他的動作,被穿在一塊兒的鑰匙碰撞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鑰匙插進門鎖裡,轉動,開啟。

推開大門,他率先走進去,其他人悄無聲息的跟在他身後。

所有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腳步聲。

等走到院子中央的時候,領頭的胖老頭兒忽的就停下了。

肥碩眼皮把雙眼皮壓成了小三角,三角眼在此刻睜的格外大,憤怒且恐懼,“那位呢?!去哪兒了!!!”

他的話讓眾人猛的抬頭朝大敞著的屋子門看去,只見客廳內長桌上空空蕩蕩,本應放在那裡的神像不見蹤影。

身體消瘦的一男一女臉色驟然變化,“誰來過院子?!”

在人群裡的胖子眉頭皺的死緊,“還能有誰?咱們又不會動那位的像,就只有可能是新來的那群蠢貨了……”

說到那位的時候他下意識放輕聲音,生怕驚動不該驚動的存在。

人群竊竊私語。

“這次的…也太不懂規矩了,更沒什麼敬畏心,什麼都敢碰!”

“呵,為了找機會活下去,這群傢伙可什麼都做的出來。”

“那接下來怎麼辦?沒了那位的…不方便啊。”

“怕不是隻能用笨辦法嘍。”

“這也算對老張的一種歷練嘛哈哈……”

在竊竊私語中,原本走在最中間的一男一女轉過頭,他們赫然就是張姨跟張叔。

現在的他們狀態比白天更差,瘦到臉頰凹陷,瘦骨嶙峋給人一種難民的感覺。

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說話的幾個人,咕嚕嚕的轉動兩下,眼皮包著一多半眼珠,剩下的眼珠因為瘦而顯得格外突出。

他說:“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弟,當初我也沒少幫你們,現在輪到你們幫幫我了。”

張姨站在自已丈夫旁邊兒,表情冷的驚人。

天色在此刻徹底暗下去。

*

翻出院牆後又在村子裡走了走,林陌手閒的折了一枝槐花,槐花雪白,繁複的往下墜,淡淡的清香很好聞。

他把槐枝上的花摘的零零散散跟狗啃一樣,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槐刺,嫌棄的勉強把它當做暫時的武器了。

摘下來的花全都塞進了兜裡。

槐花能吃,之後也許要餓肚子,提前攢一點兒槐花到時候吃。

兩個寬鬆的褲兜塞的滿滿當當,走兩步掉一朵,他就這麼一路提著槐枝回去了。

運氣不錯,剛踏進院子裡天就黑下來了。

彷彿一座肉山的女人坐在家門口的小凳子上,看到林陌進來沒說什麼,轉身進了屋子反手關上門。

林陌則進了那個連門鎖都破破爛爛的小屋子,裡頭沒有光線沒有燈泡,他進來之後先是看了眼房間,確定沒有藏人之後就反腳踢上門。

窮一點兒也有點好處,最起碼房間裡藏不起來人。

他沒有脫鞋就上了床,把腳懸空放著。

今天過得太順利,沒遇上什麼危險,故意跑去挑釁張叔也沒遇到太大的危機。

難道是危險在後面的幾天?

按照以前跟著兄弟們玩兒的遊戲,似乎確實是一開始都沒什麼危險,危險跟boss一般都只會在快通關的時候出現。

林陌想的快睡著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掏了掏褲兜,褲兜裡的槐花撒出來,撒了半邊床,整個房間裡似乎都充斥著幽香。

林陌沒心疼,反正村子裡開花的槐樹多的很。

他把掏出來的時髦神像左右翻轉看了看,然後掏出口袋裡的錢。

這下好了,兩個褲兜裡的槐花都撒了。

不過這不重要。

他拿出那些零錢,想了想,乾脆把這次收到的所有錢都拿出來,認真的對神像說:“有人想花錢買我命,我不想給,所以想請您幫我拿著這些錢,您放心,等遊戲結束出去了我就給您塑神像,日日祭拜!”

說完他就開始卷錢,躺著的時候雜亂的頭髮都往後往兩側落下去,露出了他的臉。

黑暗的房間在此刻似乎都亮了幾分。

紅潤的唇翹著,像只做了壞事的小奶狐。

被端正放在他胸口的神像慈祥垂眸,嘴角似有似無的弧度變大。

跟林陌嘴角的弧度如此相似,彷彿複製黏貼。

往神像裡塞錢的時候他順手塞了一把槐花進去。

免得神像不喜歡錢的味兒,用花給中和一下。

搞完這些之後睡意襲來,他側躺著把神像放在懷裡,手緊緊握著神像睡過去——這裡頭可都是錢,一定不能丟!

體溫暖熱了神像冰涼的外殼,砰砰砰的心跳聲近在咫尺,震耳欲聾。

佔據面積最多的黑色如墨般渲染著想徹底包裹住神像,但在此刻,經年如一日沉默著不反抗的白色微微的,微微往上渲染了一點兒顏色。

很淡很微小的弧度,肉眼幾乎捕捉不到。

但白色確實反擊了。

*

“啊啊啊啊!!!!”

漆黑的夜裡,村裡四處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

玩家們被嚇得臉色發白,瑟瑟發抖的縮在床上根本不敢離開。

也不敢去想誰死了。

*

第二天天氣還是陰沉沉的。

這次沒人叫醒,林陌直接一覺睡到中午。

然後被餓醒了。

醒來先檢查了一遍神像,嗯,保鏢做的很到位,錢一張沒少,他也懶得再拿出來,把神像揣兜裡就出去了。

院子裡沒人。

林陌就跑去敲中年女人,也就是紅霞的門。

“砰砰砰!”

“姨!你在不在?姨!”

“哐哐哐!!”

“姨你沒事兒吧?怎麼不出聲?”

蜷縮在柔軟床鋪上的巨大肉山聽到這聲音,渾身開始顫抖。

記憶不受控制回到昨晚,那黑霧瀰漫吞噬著腐蝕的痛苦讓早就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死亡的她都忍不住哀嚎出聲。

可即便這樣,隔壁的小崽子都假裝沒聽見,現在還跑來裝模作樣的問她有沒有事。

她有沒有事他不是最清楚嗎!

她聽著越來越大的敲門聲,懷疑再裝不在,外面的東西就會用擔心她做藉口破門而入搶劫。

所以她從床上爬起來,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她看起來比昨天幾乎胖了一倍,每一次走動都在顫抖,身上的肉似乎下一秒就會零零散散的落下來。

跟個怪物一樣。

“吱呀——”

門緩緩開啟一條縫隙,門後是一張肥碩的臉跟巨大的身軀。

佈滿血絲的眼珠轉動著跟他對視,門內的存在沒說話。

林陌對這張有四分五裂架勢的臉友好的擺擺手,笑的特別純良的樣子,“姨,都中午了,有什麼吃的嗎?”

怪物:“……”

就為了這?

就為了這?!!!?

她真的好想撕碎這張臉啊。

“沒有。”她聲音嘶啞,說完就想關門。

“好吧,那我去其他叔叔姨姨那兒借點兒糧食。”

林陌轉身就想走。

“等等……”

每次的來了,來誰家誰就得管住。

要真是讓這玩意兒跑出去到處要飯,回頭其他人不會讓她好過的。

“…廚房缸裡有米。”怪物聲音含糊咕噥,喉嚨裡跟含著沙礫一般。

“這多不好意思,謝謝姨啊。”

林陌在有免費好處的情況下,從不吝嗇自已的善意,他摸摸口袋,從口袋裡吝嗇的拿出兩朵殘留的槐花,“姨,這個送你,鮮花配美人嘛,回頭我再摘掉兒槐花回來給你。”

怪物扶在門上的手指插進木質門板裡,聲音猛的拔高,“槐花?!你摘的哪家的槐花?!”

拔高後的聲音有些不男不女。

林陌察覺到她狀態不對,警惕的後退兩步,隨時都準備跑,“路上隨手摘的,記不清了,應該是東南那邊兒。”

“東南東南……”

怪物唸了一會兒,徐徐吐出一口涼氣,她用佈滿血絲的眼睛從門縫裡看著林陌,“今天不準出去亂跑。”

“好。”

林陌點頭答應,問都沒問一下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