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鬢斑白的老婦人看著暗黃的油燈下寫大字的少年,思緒飛向了遠方……那年他爹病重,不得已賣了家裡的十畝良田。

奈何還是沒有救回來,川子又病了,他爹得辦喪事,川子得看病,寒冬臘月也不能賣了房子,賣了房子又去住哪裡?阿軒第二天就沒了影子,看著整齊的被褥,底下漏了個紙角,拽出來只見整齊一行字:“母親你別急,錢的事我去想辦法!”

當時心下一咯噔,她能想什麼辦法,她一個女娃子,能有什麼辦法,越想越害怕,心裡急的很,起身要往外走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再醒來想要找人去找她,還沒出去,就見同村在鎮上做工的二柱子急慌慌的跑過來喊著:“嬸子,我看見你家阿軒了,她讓我快點把這包東西給您送回來,然後就上了人牙子車走了。

我問她怎麼了,她什麼也沒說!”著急忙慌的抖著手開啟包袱,一片銀光閃閃的人眼睛直疼,心裡已然有了最壞的念頭。看見還有一封信,顫抖的手哆哆嗦嗦的開啟:“母親見字如面,今父親去世,又臨小弟病重,家中銀錢不足,見母親一人為難,軒兒不孝只能自賣自身,以解眼前之憂,母親不必自責。

身為家中長女父親去世,理應承擔起我該承擔的責任,不要說去跟別人借;父親病時已經借不到,況論如今,誰會借。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活下去。珍重,不孝女軒兒”。

眼淚噼裡啪啦的落下來,自己真是沒用呀,軒兒拿回來這麼多銀子,一定是把自己賣給了那最骯髒的地方……心如刀絞,身如火燒般的難受,看著那堆銀子,那是女兒賣身錢,女兒用自己跳進火坑為代價換來的我們母子的活命錢。

起身擦乾眼淚,看著這個默默喜歡自家軒兒的二柱子,多實誠的小夥子……止住了眼淚拿出一錠銀子:“二柱子,麻煩你再跑趟鎮上,給川子請個大夫,再置辦壽材,買些紙錢,孝布什麼的,嬸子就捨出臉求你一回。說著又落了淚…”“嬸子,說啥呢!我這就去,左右我也請了假。我回去叫上我爹孃幫你張羅李叔的事……”說著就走遠了……

很多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兒,人走茶涼,自她爹走後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沒了田地,沒了進項,好在川子經過大夫的診治,病情好轉,辦過他爹的喪事後,銀錢也沒剩多少了,為了生計那年開春賣了那座磚瓦房的大院子,置辦5畝地,又在後山腳下建了三間土屋籬笆院。

“娘!娘!娘!”老婦人回過神來,少年在喊她,“娘,你看看我寫的對不對!”“嗯,川子寫的都對,越寫越好看了。讓你背的都背會了嗎?”“嗯,都會了,您可以隨便考!”原來老婦人是李秀才的娘子陳氏,少年是李秀才的兒子李川。

片刻老婦人考過了少年功課,問少年“你想不想你姐姐?”“想姐姐,沒有姐姐我早就死了,娘您放心,不管姐姐什麼樣都是我姐姐,是最親最近的親人!”“川子,你得記著你姐姐為這個家做的,不能像其他人那樣看不起她。

她要不是為了能多拿些銀子能去那種地方嗎?讀書人多迂腐,你得懂得變通,人都活不下去了,還要名聲做什麼用,名聲能讓你活過來嗎?”“嗯,我懂,我不去私塾,在家跟娘學比他們學的明白。”“我也教不了你多少了,這些年你姐姐寄回來的錢都沒怎麼動,娘給你存著,開春暖和了娘送你去書院,雖說得考試合格才能進,但我兒聰慧早已熟讀背誦萌童學的書目了。一定能過!”

次日天剛亮遠遠就來了兩個人,越走越近,原來是村長帶著一個半大少年。村長遠遠喊著“川子娘,有人來給你家阿軒傳口信。”陳氏和川子迎出來,“他村長叔,阿軒咋啦?半大少年“群芳苑的媽媽讓我來的,她念在你們家姑娘是為葬父,救弟賣身,有情有義跟她同病相憐。

才給破例送的口信,你們要是去接回來,她就發還身契,幫她脫了賤籍,讓她死了也落個乾淨,輪迴投個好胎!”陳氏一聽如雷轟頂,昨晚還談起軒兒,今兒軒兒就……川子晃著陳氏“娘,別哭,我們得快點去接回姐姐,家裡還有錢,也許姐姐還有救呢!”

陳氏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張開僵硬的嘴,“她村長叔,能不能借你家馬車用用,他叔我不白用車。主要是咱也不知道群芳苑在哪兒,得跟這小哥一起去。”“嗯,川子娘,我這就回去套車,你們到村口等著。”

經歷了五天的奔波終於到了一個城池,群芳苑那是最大的青樓。老鴇早就在角門安排了人看見那個半大少年就帶著一行人去見她。

所以這一行人並沒有路過富麗堂皇的前院,很快就到了一處不甚華麗,倒是極其雅緻的屋子,跟群芳苑整體裝修風格大不相同。原來這就是老鴇自己的休息之所。在廳堂打過招呼老鴇就大致情況講了一下,紅纓姑娘人長的漂亮,到了這裡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這些年她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不過今年有個貴人看上了她,她們兩情相悅,紅纓她自己也願意,那貴人就包了她。誰知道她福薄,沒多久就滿身滿臉的疹子,找大夫看說是花柳病。後那貴人就來了一次,留下一百兩銀子,說給紅纓醫治也不見效。

還越來越重,起初就是疹子還能起來偶爾走動說話,現在不僅不能動,說話都說不出口了……你們要是接回去我就把她身契,放籍文書都交給你們,手在案臺上拿過兩張紙遞給了過來,陳氏收好後又問原主現在怎麼樣了?老鴇一邊說一邊帶著一行人往後面走……

轉過迴廊走到最後面的一排矮房,開啟一扇門,“紅纓,你家人來接你了。你們也別說我心狠,誰知道她到底是啥病呀,我怕她的病傳染就把她移到後院了”陳氏一下就撲過去“阿軒,孃的軒兒,你怎麼成這樣了”眼前的李軒滿身的紅疹一動不動,陳氏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探向她的鼻子,還好還有微弱的呼吸,稍稍放下點心。

“川子,跟娘一起帶你姐走。”她什麼也沒說,能說啥,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但是自家要權沒權,要錢沒錢。這事與其分說不清,還不如待日後有能力再算…辭過老鴇,娘倆就連抬帶抱的把李軒放進了馬車上,村長想幫忙,陳氏沒讓,人家是好心,萬一自家閨女這病真傳染,別連累了人家。

“打聽個好點的醫館,阿軒這病也許還能治”村長說。陳氏“我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