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到陳毅楠重重關上門的聲音,豆大的淚珠才不受控制的落下。

她在成煜消失的時候沒有哭,在多次經歷命懸一線的時候也沒有哭,但是現在,每次聽到有人詆譭她和成煜的關係,她無力,蒼白的辯解,無法討回一絲公道的時候,那種無力感撲面而來,她委屈,她自責,她弱小到連維護他的聲譽都做不到。

兩隻小狐狸在旁邊陪伴了她很久。

直到手機提示音響起,是單單新增好友的認證訊息。

仄南透過了驗證,兩隻小狐狸也看見了手機介面,紅鸞疑惑的問仄南:“你真的能讓她變成人啊?我怎麼不知道你那麼厲害了?那你也幫我變變唄~”

素果的小爪子一下子敲在紅鸞的小腦袋上:“蠢貨!想什麼呢!這有違天序,要遭雷劈的!”

紅鸞委屈巴巴的捂著腦袋,仄南微微點了點頭:“是的,我沒辦法做到讓她變成人。”

紅鸞有點著急:“那怎麼辦啊……錢我們都收了……”

仄南無奈的看向這兩隻小狐狸:“我剛剛把你們支出去,就是不想讓你們學壞,她變成人是為了一個男人。”

素果瞭然的哦了一聲:“哦~戀愛腦啊……”

仄南捂著嘴嗤笑:“素果真棒,就是戀愛腦,而且啊……你們剛剛沒注意到,哦不過你們應該也沒辦法注意到,我跟她認識也有幾年了,她以前可跟現在這一副病美人的樣子不一樣,她熱辣,活潑,大大咧咧的,跟現在完全是兩個人!”

紅鸞奇怪的歪著腦袋:“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仄南把眼神移到素果身上,素果立刻又敲了一個暴慄:“都說了是戀愛腦啊!笨蛋!”

仄南滿意的看著素果,繼續說道:“她面色看上去雖然有些不同尋常,可是也不是因病導致的,人的性情是很難在突然之間轉變的,而且她所在的這個種族本身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她是什麼妖?”兩隻小狐狸異口同聲的問道。

“蟬。”

她們都想到了夏天在樹上亂叫的蟲子,紅鸞咬牙切齒的說:“是啊!確實不可能!他們可吵死了!”

仄南低頭淡淡的微笑:“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才變成這個樣子,但是這樣就側面反應出她愛的人不愛她,愛的是她身上的影子。”

兩隻狐狸都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仄南抬頭用精明的目光看著她們:“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會幸福嗎?人生的試錯成本太高,我當然不會讓她冒這個險。”

手機訊息提示音不斷響起,單單約仄南在一家酒店見面,她已經開好房了。

仄南看著訊息,嘖嘖了兩聲,不慌不忙的開始帶兩隻小傢伙吃東西去。

陳毅楠看見仄南若無其事的下樓,心底好像鬆了一口氣。

隨即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他現在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他把員工圍裙一脫,朝著仄南方向一扔,大吼道:“老子不幹了!”

氣沖沖的走出去,路過仄南的時候還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仄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屑的說道:“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仄南帶著她們出去吃飯,把手機開了靜音,訊息框一直在彈出,仄南假裝沒看到一樣,繼續陪著她們吃飯。

吃飽喝足後,仄南打車到她所說的地方,她帶了一些吃的,畢竟看她發訊息這個頻率,估計還沒吃飯呢,過程那麼漫長,不吃飯得要把她餓醒了。

仄南進入房間,就見到單單焦急的坐在床上,一看見仄南來了,臉上瞬間換上了笑容。

仄南把食盒遞給她:“吃點吧,要很久,一會兒餓了就不好操作了。”

單單聽到會影響,立刻就接過開始猛吃。

仄南打量著她,她身上的面板微微泛紅,一個是剛褪完皮,身體處於一個敏感狀態。

仄南無奈的提醒她道:“別太大動作,你現在面板嬌嫩得很,一會兒撕裂了就不好了。”

單單聽後,動作開始慢了下來。

再怎麼說也是等到了單單吃完飯了,仄南讓單單躺到床上,她拿出幾個瓶子,把裡面的草藥倒出來,撒在單單身邊,這些有安神的功效,防止她能醒來。

等到單單昏昏沉沉睡著了,仄南就在包裡翻找:“水晶球…水晶球…啊!找到了!”

她拿出水晶球,跟單單的夢境連結起來,單單的夢境對映在水晶球上,仄南可以操控她的夢。

仄南拿出一個膝上型電腦,插上介面開始碼字。

素果驚歎:“現在玄學已經跟科技接軌了嗎?”

仄南翻了個白眼:“什麼跟什麼啊!只是這樣方便一點,是我自己弄的。”

水晶球的畫面開始出現單單最愛的那個人,單單嬌滴滴的叫他:“陸郎……”

陸繹滿臉寵溺的看著她:“單單…我愛你……”

後來仄南用程式編寫了陸繹和單單的婚後生活,家暴,出軌,無所不盡其惡。

陸繹開始還哄著單單,讓單單出去工作賺錢,賺的錢回來盡數上交,不然就是不愛了,有別的心思了。

後來直接開始PUA單單,貶低她,讓她認為自己真的很差勁。

惡化婆媳關係,切斷社交圈。

陸繹開始越來越放肆,單單生了一個女孩,他開始家暴單單,那場面……兩隻小狐狸都得時不時捂上眼睛。

仄南也看得一臉嚴肅,嚴格來講這並不是仄南完全操控的,是系統根據她的記憶計算出最大機率大結果,仄南也想到可能會多少有點不盡人意,可她其實沒想到能到這個地步。

等到單單奄奄一息,趴在陽臺,喃喃的說著她後悔了的話,她想離開這樣的生活。

仄南一看,機會來了!

中斷了水晶球的連結,把它們都放回包裡,然後叫醒單單:“單單?單單……醒醒!”

單單一睜眼,看見滿臉擔心的仄南,仄南不好意思的說:“我還沒開始你就睡死了……我看你這幾天也挺累的,就一不小心睡到了晚上,你看……我們現在要不重新來?”

單單連忙擺手:“不…不了,我不當人了,我現在怎樣挺好的……”

仄南意料之內的看著她:“其實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你的嗓子……”

單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道:“我啊……找了古法把聲帶割了。”

仄南一愣,這麼狠?繼續問:“那你現在怎麼還能說話?”

單單:“古法嘛,用別的聲帶替換,我跟巫女做了交易,換了一個這樣水靈靈的,你覺得怎麼樣?”

仄南不忍的摸向她的脖子:“一定……很疼吧……”

單單突然愣住,僵硬的轉頭看向仄南,眼睛裡開始瘋狂的分泌眼淚:“是啊……真的很痛……很痛……”

仄南從包裡拿出祛疤的膏藥:“今天早上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脖子怪怪的,但是你皮還沒褪好,我又看不清,就隨便帶了點,這個我平常也會用,挺好用的。”

單單看著仄南:“你都不知道……他是個壞人!他根本不愛我,他打我罵我……我真的是……受夠了……”

仄南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順著她的話安慰她。

單單又說了好多好多關於那個夢的細節,仄南都耐心的聽著。

單單看著仄南不為所動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那麼荒誕的事情你是不會相信的,無所謂啦……”

仄南搖搖頭:“不,我相信,而且我比你更希望這是一場夢。”

單單心疼的看著仄南:“那麼多年了……也該放下了……我們應該向前看不是嗎?”

仄南似笑非笑的看著杯子裡的水:“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單單看她這副樣子,想勸她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單單轉移注意力,看向旁邊打鬧的紅鸞和素果。

“你這狐妖倒是個好東西啊……給我一個防防身唄~”

她們倆立刻停下打架的動作,緊盯著仄南,生怕自己被送走。

仄南淡淡的暼了一眼:“這是另外的價錢。”

單單靠在椅背上:“那算了,我可沒錢。”

仄南沒理她,低頭喝水。

單單看著天花板,不停的嘆氣,問仄南:“你說……愛是什麼呢?”

仄南放下杯子:“愛情……薄如蟬翼,方死……方休。”

單單苦笑著,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那我是不是得死了才能遇到真愛啊?”

仄南看著她臉上的變化:“一定要愛嗎?一定要有愛嗎?一個人你不也過的好好的,誇擦一下掏出十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單單笑了起來:“你就打趣我吧!我可是全副身家都給你了奧。”

仄南看她開心了起來,開始認真的說道:“我說真的,沒必要非要愛,有空去環遊世界不香嗎?”

單單看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開口道:“那你怎麼不去呢?按照我的瞭解,只要你不開這家店,你賺的錢夠你活到死的。”

“我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單單安靜了下來,面上表情陰鬱得可怕。

仄南看單單那麼久都不說話,感覺有點不對勁,剛轉頭想看看她是不是睡著了,一陣風吹過,閃著銀光的刀刃架在仄南脖子上,仄南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一動不敢動。

單單接近瘋狂的質問仄南:“為什麼!為什麼不幫我變成人!我受了那麼多苦……只為了他……你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

仄南的眸子暗了幾分,原來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啊……

仄南低垂著眸子:“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

“你說呢!我為了他……削骨整形,偷練秘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你編織一個夢就想讓我放棄?我告訴你!不可能!”

仄南自嘲的笑了笑:“是,怪我,多管閒事。”

“趕緊把我變成人!快點!不然我就殺了你!”

仄南伸手摸向包裡,紅鸞和素果看見脖子上滲出的絲絲血珠,她們兩個變回自己的人形,著急的想跟單單談條件。

單單沒有管她們,盯著仄南的手,看她能翻出什麼東西來。

仄南抬頭給紅鸞遞了個眼神,然後用在她們倆人身上一直放著點傳音符,讓她去叫蟬族他們過來。

紅鸞散作一團煙霧,飄了出去,仄南從包裡摸出一個小藥瓶:“這是藥,可是要堅持服用一段時間,還要有一味藥引子,要冰蓮子的芯。”

單單愣怔在原地:“冰蓮子……是什麼東西?”

仄南臉一黑:“你跟男人玩傻了吧?就那個藍色的蓮花的蓮蓬裡面的蓮子。”

單單哦了一聲:“哪裡可以找到?”

仄南裝模作樣的搖搖頭,無奈的嘆氣:“這東西世間少有,可遇不可求,我可沒那運氣遇得到。”

單單放下刀,拿起手機搜尋相關資訊。

素果警惕的慢慢靠近仄南,變回小狐狸纏在仄南身上。

仄南看著她的傻樣,由心底升起一陣無語:她怎麼那麼傻啊?

單單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多少資料,狐疑的看著仄南:“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仄南轉頭不屑道:“愛信不信,反正你也沒別的辦法了。”

仄南想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素果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仄南閉上眼睛,感應紅鸞在哪裡,她心底默數三個數,三,二,一!

她抱起素果在床上翻身越過,與單單拉開距離。

單單剛反應過來要去抓仄南,她突然被一個透明的結界困住了,結界泛著微微的金黃色。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破門而入,領頭的老者氣勢洶洶:“混帳東西!居然心生歹念!”

紅鸞跳到仄南懷裡,他們仨縮在角落看戲。

老者吹鬍子瞪眼的:“你可真是丟我們家的臉!為了一個這麼破男人至於嗎!”

單單梗著脖子反駁:“他不是破男人!他是我的愛人!”

老者旁邊的年輕後生伸著手,隨時準備接住他,老者的手下一秒就壓在了他身上,年輕人用力撐起,老者才看看站穩:“你…你……還是我把你寵過頭了!”

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枯木般的手伸進結界裡,緊緊的掐住單單的脖子。

單單詫異的看著他,手在用力的掙扎,喉嚨裡擠出幾個音節:“爸……你……呃……”

老者臉上不忍,眼角流出眼淚,但手上的力度一定也沒放鬆。

掙扎一番之後,單單癱軟下來,眼珠還死死盯著老者,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老者輕輕放開她,蹲下掩面痛哭,他哭的很狼狽,他此時完全沒了領導者的威嚴,剩下的只有作為父親的痛心。

仄南上前安慰:“柯長老……”

柯長老抬起眼眸,儘量扯出一個體面的微笑:“南南啊……抱歉單單給你添麻煩了……是我管教無方…對不起……”

仄南輕輕拍他佝僂的背,碰到的全是硬硬的骨頭:“不……是我的問題,我應該好好引導她的。”

柯長老站起來,他的身影好像比剛才縮小了一些,更像一個小老頭了。

他擦去臉上的淚水:“她那麼大個人了,應該要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怎麼能怪你呢……”

仄南臉上也不太自在:“無論怎麼說她也是你孩子,真要下那麼狠的手嗎……”

他看向仄南,好像瞬間明白了仄南心裡想的事情:“這跟你沒關係,她偷練秘術這件事已經被發現了,還害死了幾十個族人的性命,我……我也無力迴天。”

仄南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餘光還是不忍的瞥向癱軟的單單。

柯長老把所有人都揮退出房間,他走到單單身邊,蹲下伸手進單單的頭顱。

仄南哪見過這個場面,抱著兩隻狐狸背過身去不敢看。

柯長老的手在腦子裡翻找著什麼,溼膩黏糊攪動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裡顯得尤為突出,它們盡數收進仄南的耳朵裡。

仄南聽的頭皮發麻,又不敢轉過身去。

攪動的聲音停止了,柯長老站在仄南背後:“丫頭,你轉過來。”

仄南半信半疑的轉過去,柯長老血呼呼的手裡拿著一樣東西,他把它塞進仄南手裡,他懇切的看著仄南:“丫頭,我想拜託你……這是我之前發現她不對勁就植入她體內的,這個東西是我幾十年前從戰俘那蒐羅回來的,他們說這玩意能讓人重生一回。”

仄南皺眉不解的看向他:“什麼意思?”

柯長老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放低聲音說:“它裡面現在有單單的DNA,你能幫我把她養大嗎?”

仄南愣了一下,說實話,她內心是不願意的,萬一再來一次,她可沒那麼多時間管。

柯長老看出了仄南的顧慮:“重生相當於重新開始一個人生,是從嬰兒時期開始慢慢長大的,不會記得現在的事情。”

仄南看著手裡的東西,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照顧一個孩子。”

柯長老作勢要給仄南跪下:“孩子,我就這一個女兒,我真的不能看她就這樣死了呀……”

“那你拿回去自己養不就好了。”

柯長老無奈的搖搖頭:“我一會兒還得把她屍體帶回去,按照我們那的規定,她永世不得超生,更別提讓他們發現我悄悄的用這種東西。”

仄南沒有言語,他們兩個都是想要違反規定的人,仄南一點也不想幫。

柯長老看見仄南的沉默,抓住仄南的手:“一個做父親的人怎麼說也不捨得讓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不是嗎?這樣……就當我欠你人情,我老頭子這輩子只要還活著,你只要需要我,我就隨時幫忙,可以嗎?”

仄南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隨即搖搖頭:“你現在這個位置並不能給我什麼實質上的幫助,這人情我還不如不要。”

柯長老愣了一下,隨即立刻說:“那……那那那我……我能做什麼……”

柯長老的聲音越說越小。

仄南看著他,想了一會兒:“這樣吧,你一年內當上王,我就養她。”

柯長老猛地抬起頭:“沒關係,為了女兒,我可以!”

仄南微微點了點頭,拿著東西走了。

紅鸞不解的問道:“真的要幫他嗎?”

仄南不緊不慢的說:“未必,能做到王我就幫他。”

紅鸞:“為什麼?”

素果:“笨餒,沒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麼要做啊!”

仄南滿意的點了點頭:“以後我們可能會遇上麻煩需要他們,但是僅僅一個長老,還是弱了點。”

紅鸞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那個東西要是提前孵化了不是就不得不養了嗎?”

仄南笑了笑:“我給你們吃的東西得有營養才養的大呀對不對,如果沒有營養攝入,那它不就長不大咯!”

仄南突然想起來今天抽的那張塔羅牌,對著素果說:“我教你塔羅牌吧!”

素果乖巧的點了點頭:“好呀!”

仄南清了清嗓子:“咳咳!還記得今天早上抽的牌嗎?”

素果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那張是惡魔牌,惡魔有很多種意思,其中有一種是遠離不好的圈子以及朋友。”

素果的爪子撐著腦袋:“像今天這樣嗎?遠離……壞朋友。”

仄南點了點頭:“孺子可教。”

仄南抱著她們倆打車,在等車的時候柯長老帶著一群人站到她旁邊。

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那樣在原地站著,畫面好像達到了某種和諧。

車來了,仄南帶著她們上了車,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