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南迴到自己的小辦公室裡,她在想著在哪給依依加個小位置。

陳老爺子突然出現在仄南身後,仄南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她目視前方沒有回頭的打算:“你來幹什麼?”

陳老爺子把在腳邊轉圈的素果一腳踹出去:“髒東西……”

陳老爺子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看著仄南:“我養的花……開了……”

仄南臉上沒有一點波動:“恭喜,改日定登門拜訪。”

陳老爺子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恭喜什麼呢……它不該開的,現在不是花期,她不該……”

仄南厲聲打斷:“夠了!花開了就讓它開罷,你若不喜歡把它折了不就好了,反正是你的花,你怎麼處置都可以。”

陳老爺子的聲音中帶著央求:“那……可是那明年……那花就開不得了…”

仄南恢復了那種不鹹不淡的語氣:“花開花敗自有時,兒孫自有兒孫福,說不準呢?”

陳老爺子顫抖著深深吸一口氣,他極力的控制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

仄南依舊面向她面前的牆,像個頑固的孩子一樣,陳老爺子突然摔倒在地上。

仄南沒有過去扶他,只是轉身看著他。

陳老爺子揉著自己的後腦勺坐起身來:“嘶……我怎麼在這啊……”

仄南看見他坐起來就放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你剛剛摔倒了,把素果都嚇到跑出去了。”

陳老爺子臉色一變,踉踉蹌蹌的跑出門去:“小果啊!我不是故意的!”

仄南看著陳老爺子起來的地板上有一個印記,是一朵花,仄南走過去打算仔細看看,那個印記瞬間變成了一朵藍色的蓮花,仄南撿起地上的蓮花。

藍色的蓮花映在仄南的眸子裡,把她的冷漠和堅硬柔軟了幾分,她好像……有點動搖了……

她看著窗外已經變暗了的天空,她喃喃道:“我真的……錯了嗎?”

小夏闖進來打斷仄南的思緒:“店長!怎麼我住員工宿舍你就不升級!人家一來你就升級!”

仄南淡淡的看著她:“你有嘎巴拉嗎?”

“……沒有。”

“你有一個有錢又有奶的爹嗎?”

“……”

仄南有點好笑的看她:“那你說什麼嘞?還不如多跟富婆親近親近。”

小夏疑惑的問:“富婆為什麼還跟我住員工宿舍嘞?”

仄南:“她以後就是我的小助理了,工作方便。”

小夏長長的哦了一聲。

仄南讓小夏把這裡搞一下衛生,她先回家了。

再出門前她突然停下來:“今天大家幹完手上的活可以提前下班了,早點下班休息一下吧!”

小夏聽到放假的訊息雙眼放光:“好!!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小夏衝下樓跟大家說了這個好訊息,樓下瞬間響起一陣歡呼,仄南的嘴角機械般勾起。

樓下的歡呼和樓上仄南的沉默形成了對比,她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呢。

仄南等了一會兒,等到歡呼聲漸漸緩了下來,仄南就下樓去,一言不發的走出店門。

仄南吸了一大口氣,小聲的說:“這是什麼味道呢?”

仄南沒有回家,而且打車去了一個清吧。

仄南聽著婉轉的音樂,喝著小酒,煩惱和心事好像都被拒之門外了,此刻只是她的,她一個人的放鬆時刻。

仄南閉上眼享受這喘息空間,隨著音樂哼起歌來了。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這氛圍:“店長!”

仄南瞬間拉拉個臉,睜眼看看是哪個小崽子壞她好事!

莫餘帶著驚喜的眼神坐到仄南對面。

仄南面前扯著個笑臉:“現在不是在店裡,你可以叫我仄南。”

莫餘笑嘻嘻的問:“你來這幹什麼呀?”

仄南看著她跟來店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的精神狀態,奇怪的問:“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莫餘愣了愣,收起了笑容:“這是在社交場合嘛,不得裝裝啊!我擺個臭臉可怎麼辦呢……”

“不累嗎?”

莫餘靠在沙發上:“累啊!可是人是群居生物,我總不能完全不社交呀。”

仄南點了點頭:“也有道理,那你來幹嘛的?交朋友?”

莫餘剛想開口,突然頓了一下,扯出一個壞笑看著仄南:“店長你好壞哦,你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仄南低頭笑了笑:“我來放鬆的呀,開店太累了。”

莫餘嘖嘖了兩聲:“你那店,開在市中心,人流最密集的黃金地段,你這個主題咖啡店又有噱頭,賺錢還累啊?”

仄南笑笑:“是啊,錢太多,累得慌。”

莫餘笑著看她:“店長你啊!不會是戀愛了吧?”

仄南被酒嗆得劇烈咳嗽,她咳得臉都都紅了,她好不容易喘過來氣,好笑的問莫餘:“為什麼這麼說啊?”

莫餘眯著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仄南:“你知道嗎,我為了可以快速拿下我喜歡的目標人物,我查詢過很多資料,我研究過好多關於迷戀一個人的神情,將它揉進我攻略任務裡的每一個角落。”

仄南小小的震驚了一下:“那你蠻有毅力的……但是不累嗎?”

莫餘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著玻璃杯子,嘴上揚起一抹無奈的苦笑,只存在了那麼一瞬,就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模樣:“累啊……我之前也跟你說過的,也許你忘了吧,我是一個極度缺愛的人,我只是透過他們的關心來獲取我想要的愛而已,至於後來怎麼樣……我一點也不想關心。”

仄南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敲打著桌子:“你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去看過醫生嗎?”

莫餘突然眼睛明亮的看著仄南:“我這個小毛病啊,看起來小,但是裡面牽扯到很多的呀,原生家庭,概念灌輸,環境影響,我沒有辦法不痛不癢的拿出這些東西再去慢慢咀嚼,我累了,我也知道我應該要把它改掉,但是我太累了,起碼我現在沒有影響到別人不是嗎?我沒有腳踏兩條船也沒有沾花惹草,我只是……沒那麼愛……”

仄南:“所以呢?只要腫瘤是良性的就不用摘除嗎,只要定時炸彈還沒爆炸就不用拆除嗎?”

莫餘定定的望著她,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極端情緒和難過,她的眼睛亮亮的,裡面好像有好多枷鎖纏繞著,在困住一隻不知什麼東西,也許是洪水猛獸?又或許是一個瘦弱的小白兔?一時間不知道密密麻麻的枷鎖是為了成為一個牢籠還是還是一個保護罩。

莫餘看著仄南,她看了好一會兒,好像耳邊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周圍的安靜顯得那麼的詭異,又那麼的舒適。

莫餘突然笑眯眯的看著仄南,笑意不達眼底,讓人看起來覺得有一種危險的感覺,莫餘像無事發生一樣:“店長……你言重了。”

仄南義正嚴辭的反駁道:“它是病,我們就得治,這不利於你的身心健康成長。”

沒有低下頭,但還是噙住一抹笑:“那你呢?”

“什麼?”仄南疑惑的抬頭看她。

莫餘抬起頭,微微俯視她的眼神,眼神裡滿是不屑和厭惡:“那你呢?店~長~死磕在一件無法改變的事情上,竭盡全力去做一件有違世間秩序的事情……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仄南震驚的看著她,臉上溫和淡漠的表情有些掛不住,手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都顫抖了一下,她藉著桌子站了起來,俯身盯著莫餘,壓迫感隨之而來,肆無忌憚的恐嚇著坐在下面的莫餘。

莫餘無視她的動作,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伸出食指搭在仄南肩膀上:“稍安勿躁嘛~我的意思是大家都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誰嘛,誰都有陰暗的一面,非要拿出來比一比的話……我們都難分勝負不是嗎?”

仄南緩緩的坐了下來,她儘量緩和一些:“是誰告訴你的?”

莫餘捂嘴淺笑:“店長都接妖怪的單子啦,想查些東西也不難吧?”

“你是妖怪事務所的?”仄南疑惑的打量著她。

莫餘嬌羞的揮手:“哎呀,店長真看得起我呢,我哪有那麼厲害啊,我可考不上編!”

仄南拿起一杯剛上的飲品裡的勺子,輕輕的攪動著裡面的酒,裡面亮晶晶的閃粉就像被狂風捲起的塵埃,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地上。

仄南恢復了往日的平和:“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莫餘歪著頭奇怪的問她:“什麼想要什麼?”

仄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你不是想用我的秘密換些什麼東西嗎?他們都是這樣的。”

莫餘咯咯的笑了起來:“店長,你別把我想的太壞呀,我只是不想讓你站在道德高地去指責我而已,而且我想要的……你也給不了。”

仄南的臉色逐漸變得冰冷,莫餘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正好把仄南眼裡的殺意盡收眼底。

“店長可不要對我動歪心思哦,不然可就出師不利啦!‘

仄南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沒關係,我不在乎。”

“放心啦,我嘴很嚴的,我會好好保守秘密的。”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

莫餘無奈的攤手,她知道不可能勸得動仄南的,但是她也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仄南是不會動手的。

仄南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冷漠與嚴肅,她像是一隻應激了的小刺蝟,把自己的刺全部立起來,保護自己柔軟的腹部。

仄南的敵意對莫餘來說什麼也不是,她死死的盯著她,莫餘卻全然不當一回事,該吃吃該喝喝,讓仄南一拳打在棉花上,既氣惱又無力。

莫餘撐著臉百無聊賴的看著對面一言不發的仄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說:“我後悔了。”

仄南愣了一下:“後悔什麼?”

莫餘笑著說:“我後悔不跟你要點什麼了,我反悔了。”

仄南點了點頭:“你說吧!”

莫餘:“你從今天開始欠我一個人情,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仄南想了想:“可以。”

莫餘開心得去一旁拉了個帥哥翩翩起舞。

仄南無語的看著她,估計不是因為開心吧,也許是好色。

仄南繼續一個人喝悶酒,看著來往形形色色的人,看著酒後滋事鬥毆的人,玻璃外和玻璃內都時不時上演著俗套的劇本。

她也許看得津津有味,也許索然無味,可在這一刻,她感謝這些人,感謝他們讓仄南的注意力搶得了短暫的減壓時光。

仄南沉默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酒精讓她變得暈暈乎乎的,她視線裡的燈光變成了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星星。

她眯著眼喃喃說道:“好多星星啊……好美……”

一個人影走向仄南,仄南強撐著抬頭想看清那是誰,可沒等看清那人的臉就醉倒了,她嘴裡不住的唸叨:“阿煜……今晚……今晚的星星也很好看哦……”

莫餘輕輕拍仄南的臉:“店長?店長?這就喝醉啦?”

莫餘無奈的掏出仄南的手機:“啊……是密碼啊……”

莫餘打不開仄南的手機聯絡不上她的朋友,她想了想,看著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仄南。

她把仄南扶上了她的車,她想了想,送回店裡吧。

她剛打著火,突然想到:哎不是,我喝了酒哎,開酒不喝車,喝車不開酒。

莫餘拿出手機叫了一個代駕,一個帶著鴨舌帽穿著代駕衣服的人騎著摺疊電動車來了。

那人把帽子壓的低低的,看不清那人的臉。

莫餘有點奇怪,讓他拿出證件來對比一下。

那人愣了一下,摘下口罩和帽子,拿出證件遞給莫餘。

莫餘仔細對照了一番,確認沒事就上車往店裡去。

莫餘在後座控制住東倒西歪的仄南,莫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仄南安置好,然後坐在她旁邊疲憊的喘氣:“還好……還好你不吐,不然我這車就……”

話還沒說完仄南就毫無防備的吐了出來,仄南往前一傾,嘔吐物還吐到了代駕身上。

代駕臉一黑,半邊身體僵住。

莫餘連忙向代駕師傅道歉:“對不起啊!真對不起!我沒看住她,我我我,我一會兒賠償給你吧!”

代駕師傅僵硬的的點了點頭,幾個人就這樣僵持著開到了仄南的店門口,莫餘愣住了,這……這前幾天不還是開通宵的嗎?這麼今天那麼早就下班了!

莫餘無奈的扶額,實在沒辦法了,讓代駕師傅開回了自己家裡,莫餘扛著不省人事的仄南,給師傅掃碼賠償。

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仄南!你得報銷!”

莫餘踉踉蹌蹌的扶著仄南迴到了她家裡,她一把把仄南甩到了沙發上,滿臉如釋重負的揉肩膀。

莫餘嘖嘖兩聲看著仄南渾身乾乾淨淨的衣服:“喲,你可真會吐,把別人吐一身,把我車吐一攤,你倒是乾乾淨淨的嘞,還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昂!”

仄南哼哼唧唧的回應莫餘的嘲諷。

此時在莫餘的樓下,代駕師傅並沒有離開,他盯著她們剛剛進去的那棟單元樓,他默默的摘下帽子和口罩,他觀察了一遍周圍的環境,好像要記下這個地方,隨後突然消失在黑夜中,地上只留下了一件被吐了一身腌臢物的代駕衣服。

周圍的顏色好像又深了幾分,它好像想掩蓋什麼,又好像想突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