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一大早起來上學去了,媽媽一再叮囑他,關於昨晚的那些事情再不要提起。一直嚇唬他,要是老說,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天星自然知道媽媽說這些僅僅是因為不想給圓圓姐惹麻煩,就算媽媽不說他也不會去講的。
出門前,大嬸指著自已高大的丈夫,對查斯特比劃著,意思是警告他萬不可對圓圓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否則她這力大如牛的丈夫一定會給他撕碎。
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圓圓和查斯特直笑。
“你這女子就是心好,什麼人都願意相信,將來可有你吃虧的。不過錢可是好東西,現在不是能有大米吃豬肉吃就好了,化肥書本鉛筆都要錢,蓋房子也要錢。他給錢你就讓他住著吧。”
大嬸當著查斯特的面肆無忌憚地交代著圓圓。
“大嬸在說什麼呢?”
查斯特笑著問圓圓。
“他誇你勤快乾淨,一大早起來收拾自已,還刷牙。”
大嬸確實看著查斯特蹲在水井邊刷牙,覺得很是好奇。
“你騙人,我又聽到好人壞人什麼的了。”
查斯特接過話茬說道。
“我想現在就去,你能給我準備些乾糧嗎?”
他誠懇地看著圓圓。
圓圓有些窘迫,家裡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麥子剛曬乾,沒去磨,即使有麥面,也沒有提前發好,當然是做不了包子的。
只有玉米麵能做鍋貼。
“昨晚吃的面可以嗎,我忙完地裡的活計就去買肉。”
圓圓小聲詢問著。
“當然可以,很好吃。除了吃的,你還得給我帶路,我是說給我帶到山腳下,無論如何應該有小路能進去的吧。”
查斯特期待著。
“有條進山打柴火的小路,不過只到半山腰。我可以帶你去,不過,你不是說要下雨了嗎,我得先把玉米種下。”
圓圓為難地說著,因為收了人家的錢,這麼快就拒絕人家實在不好說出口。
“沒關係,那就請你帶我走一段小路,剩下的路我自已看。不過,我這樣冒然進山會不會給大家帶來誤會?”
他詢問著。
在中國行走多年,他明白當地人對外人的熱情好客,同時也很警惕,只要他有所行動,就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圓圓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她這個本地人不陪著,查斯特必然是進不了山的。可是她一個女娃子跟著一個男人進入荒山野嶺夠不靠譜也夠危險的。
“我帶你去,就說到山裡找草藥看新奇。這樣別人就無話可說了。”
圓圓想了想,覺得想要賺這錢,再添置一頭騾子,就不能瞻前顧後的,這簡直就是天上降餡餅的好事。
給查斯特准備了酸菜玉米餅,又去天星家舀了一碗白麵給他炕了兩個大餅,帶著磨好的鐮刀和兩根削尖了的木棍帶著查斯特往河灘走去。
棍子是為了防備野味的,莊稼成熟的季節,會有野豬跑下來吃,還有野兔、黃鼠狼一類的,其他一些捕風捉影的未被親眼看到過的動物大概也是存在的。
除非周圍幾座山的柴火撿完了、落葉不好聚攏了,大家才會相約著往這深林裡去。母親一次也沒讓她進去過。
不過,她和天浩他們調皮地進去找過野生菌、採過百花,摘過野果子,對路還是很熟悉的。
他們出門的時候,坡地上已經滿是勞作的人了。圓圓很慶幸沒有人拉著問東問西,對於收錢給人住宿吃飯這事兒,打心底還是有些不安的。
河灘的水田泛著光,蜻蜓飛來飛去。
她有些出神,那墨黑的水讓她想到了齊哲那間屋子,似乎聞到了那墨水兒味兒。忘記回應激動的查斯特暢談他探險遊歷世界的故事了。
“你怎麼了,沒事的,玉米等我回來和你一塊兒種,你不要擔心。”
查斯特見她沒回應,輕聲問道。
“哦,不用的。沒關係。”
她將目光收回來,走過河堤,帶著查斯特鑽進一條小路。
查斯特紳士地走到前來,用鐮刀和棍子拍打著攔路的樹枝石頭。
過完年後,幾乎沒人走過這條路,個把兩個月的時間,道路就被隱沒,沒有走過的人當真是認不出來的。
面板白皙,看著不像被風吹日曬的查斯特,走起路來飛快,在石塊和荊棘之中跳來跳去。幹慣了農活的圓圓也不甘示弱,緊緊地跟在後面。只是兩個人的腳踝、手臂全給劃開了。
一個多小時後,來到了歇腳捆柴、拴牲口的地方,路沒有了。
“路就到這,再沒了。沒有再敢往前走了,林子深,進不去的。”
圓圓站住,看著查斯特說道。
“好,謝謝你,你回去吧,擔心些。我就在周圍看看,今天也不貿然進去。不過,要是我晚上沒回來,或者你次日可以來這尋我看看,我會留下些標記。”
查斯特開玩笑道。
“聽說那山洞有股子魔力,人和動物到了那裡,會忍不住地往裡邊跳。所以,你還是不要太靠近為好,況且裡頭的樹木密密匝匝的,誰也說不好會有什麼。”
雖然她聽得出這是玩笑話,但覺得好好的一個人當然是不能就這樣消失的。
“放心吧,保證晚上回來吃晚飯。”
查斯特寬慰著她的心。圓圓將一壺水遞給他,轉身離開了。
到了地裡,大媽嬸子奶奶們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詢問這外國人到底為何來找她。
圓圓早料到她們會問,就說這人是胡亂找來的,碰巧遇到夏天星了,這小子說自個家裡屋子寬敞,所以就尋來了。
至於為什麼要在這地方嘛,是因為到這來親自尋一味草藥、就是來找樹木和花草的,人家是科學家,做研究用呢,順道遊山玩水嘛,那外國人的生活跟我們不一樣的。
圓圓想起小學學的知識,就胡亂地扯起來,反正只要他們聽不懂也就不會再問了。
夏天浩一家沒有往她這邊湊熱鬧,今天香香沒有跟著來,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一家人板著面孔,誰也不說話。
圓圓不理會天浩媽的白眼,坦蕩地做自已的事。不時地往那片林子看看,什麼也看不到。
心頭有些焦灼,種了一半,想著家裡沒有招待客人吃的。想了想回家了,走了一個多小時到市集買了豬肉、豆腐,又去磨了麥面。
他給的那些錢,不拿出自已最好的招待,怎麼也覺得心中有愧。
做好飯煨在火塘邊,心神不寧地不住往外看著。終於在天快黑的時候,查斯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子下方的小路上。
“嗨,我回來了。”
他笑笑地朝著她招手,很開心的樣子。
他一邊吃飯一邊給她說著白天見到的小動物和花草。當然了對於進山的路線還是一無所獲。
叢林太高、地形複雜,進入裡頭更是一頭霧水,貿然進入肯定不能出來的。
不過第一天才是開始,還是興致昂揚。說早上答應她要幫著種玉米,大晚上的也要去做完,並拿出自已那亮如白晝的手電筒。
圓圓當然是沒去的,但對於有了個朋友這事實,深以為然。
晚上休息的時候也不再從裡邊鎖上,再拿桌子頂住了。
這是自打夏忠誠來過之後形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