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了,夏忠誠都沒敢在村子裡露面,鳳英是逮住個人就開始說個不停,到處給圓圓造謠。
村鄰們聽得多了,見了她就躲得遠遠的,或是顧左右而言它。
“鳳英嬸子,那你倒是說說,老忠叔怎麼會跑到人家家裡捱打呢。”
傍晚十分,霞光好看地鋪滿水面。鳳英看準了洪生和奶奶在菜園子裡忙活,趕緊丟下手中的豬食桶,管不得豬將桶拖進去圈裡頭隨意踩踏、啃食。
“又要上那嚼牙巴骨去。”
夏忠誠無精打采地坐在院子裡石榴樹下發愣,看著媳婦著急忙慌地往外跑,知道她又要去找人埋汰楚圓圓了,當然也是在張揚自已的醜事。這娘們腦子短路,完全不顧自家形象。
“我這就回孃家去,你後半輩子就做死光棍!你看兒子姑娘管不管你。”
鳳英回身憤怒地高聲尖叫著。夏忠誠立馬低下頭。
鳳英揚長而去。
“我說嬸子,你瞅瞅那狐狸精,做個活計還不曉得把頭包起來些,也不怕涼風吹了疼,就是要露出來給男人看呢。”
她走到洪生奶奶跟前,不做任何鋪墊,一下就將楚圓圓扯出來,接著就是第一百個版本的她丈夫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經過。
洪生奶奶氣得咕嘟著,不聽還不行,不給反應還不行,鳳英這女人怕她聽不見,直接拿過她手裡的長瓢,替她澆菜水,好大聲地叫嚷著,還非得等洪生奶奶給個回應。
洪生看見這女人就厭惡至極,接過話頭來這麼問了一句。
鳳英一時語塞,從來只有自已說,別人聽的份兒,叫人這樣一問,她還就真的 說不上來了。
“老忠叔可是母牛的味兒都能聞到的哦,你趕緊回去看看,你家鐵定來了母狗,老忠叔都不往外尋母牛了呢。”
洪生一點長輩的情面也不顧,這女人實在厭煩死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她。
“你個死洪生,小小年紀不學好,天天看你爹搞你媽啊。”
鳳英氣得口不擇言起來,洪生奶孃嚇得氣得哎呦哎呦好喊著直跺腳,脖子上大大的鹽袋跟著亂顫。
“我那看得見,他們搞了才有我嘛。你兒子倒是看了不少,在學校裡給我們說你老是騎在上面作福作威呢。”
十三歲的洪生一點孩子氣也沒有,就這麼往外倒著。周圍菜地裡幹活的婦女們笑成一團。
“哎呀,哎呀。鳳英,你個不知趣的,趕緊回家去,嘴巴縫牢靠了。晚上我讓他爺爺上你家去,再不要出門了。”
洪生奶奶推著鳳英往坡上走,用長瓢打了孫子一下。周圍的老孃們開始沒羞沒躁地逗洪生玩兒。
奶奶一把扯起他就往家裡走。
“一天到晚就知道抱著這煙鍋子,趕緊上鳳英家瞅瞅去,長著張嘴說天說地,沒大沒小,拉屎和吃飯的地方鐵定是給長反了。”
洪生奶奶一回到家,看到夏侯貴又是啥事不幹,穩當當地坐在院子裡吸菸,氣不打一處來,胡亂地說著。
老頭子斜看了他一眼,不為所動。
洪生奶奶嘰裡咕嚕地罵了一陣,這老頭權當做是耳邊風,實在煩了。罵了句,脖子上的肉球都給罵歪了,也許明天就得歸西。
媳婦比他大十一歲,是村子裡最後的童養媳,如今,他看上去還有些力氣,老婆子則老態龍鍾,完全乾癟了。
“我死了你好找寶林他媽去,是不是,你想都別想,人家兒子給你腿打折,頭打斷。”
洪生聽得一愣一愣的。
夏侯貴著急了,順手提起棍子作勢要打老婆子,洪生硬氣地站到他面前,腰一挺,高出他半個頭。
“我上鳳英家去。”
老頭順勢將棍子當做柺杖,啪嗒啪嗒地抽著煙鍋子往外走了。
“奶奶,寶林他媽是咋瘋的?”
洪生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了。
“玉米得種,快要下雨了。”
奶奶嘀咕了一聲,顫巍巍地往廚房走去了。
夏侯貴在落日餘暉還盤在山頭的時候前來拍楚圓圓家的門。
圓圓讓他進屋說話,他探身往裡看了看,說什麼也不進去,說講完就走。
“就夏忠誠那事情,誰都不想搞大了,丟人得很嘛。鳳英那張大嘴,到處在村子裡瞎說,對你也不好。”
夏侯貴賊眉鼠眼地上下打量著圓圓說道。
“大爺,對我那裡不好了。其中的事情你是清楚的吧。只要我往上告,坐牢的怕是他吧。”
圓圓可不想任由他拿捏。
“好好,不扯那些了。怎麼你也得替夏天浩想一想的吧,他打人不假吧,新婚之夜跑你家來也是真事吧。鳳英還算拎得清,沒將這事兒往外倒。你說,要是讓那些婆娘們曉得了,不得傳個十村八寨的,人家新媳婦孃家哪能得行啊。這不是要讓夏天浩一家讓人笑話嗎?”
村長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極力想要表現得像個長輩的模樣,但目光就是在楚圓圓的身上挪不開。
“大爺認為我該怎麼處理,鳳英才罷休呢。”
圓圓等著他說出最後的處理結果。
“鳳英那婆娘一點數都沒有,說男人給打殘了,得讓打人的賠個三萬五萬的。我說不可能,讓她往靠譜的說。她說一萬不鬆口。還好夏忠誠理虧,自覺拿起鋤頭在院子裡給石榴樹鬆土。最終,我一口說定,給她一頭騾子,至於值多少錢,就看她家怎麼辦了。怎麼樣,我這當爺爺的向著你吧。”
夏侯貴眯縫著眼睛向圓圓討好。
圓圓心裡一驚,要是家裡不出這樣的事兒, 那女人鐵定是要家裡的房子。村鄰們對各自的家底都熟悉得很,這下,要將她最值錢的東西拿走了。
想了想,按照鳳英那女人的秉性,已經是做了妥協。若是從此息事寧人,自已苦點累點也算了。
“騾子你拉去給她,不過,也請你轉告她,要是還管不住她那張大嘴。還有下回她那男人再往這靠近,我就是進牢房也讓她們沒有好日子過。請大爺進去圈裡頭拉去吧。”
圓圓淡淡地說著,心中萬般不捨,這大青騾子跟了她三年多,打柴、馱糧食,給她省了不少力氣。
“你給拉出來,不點燈了?”
夏侯貴看了看天色,圓圓家院子裡還是暗的,有些詫異地問。
圓圓沒有理會,將騾子牽出來,把韁繩遞到他手裡,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