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汣浠無奈一笑,“緣分不強求,對的人怎麼都看得上的眼,若真瞧不上,也無力改變。”
禹汣浠想到了嵐木閒,才驚覺自已居然忘了有這麼個罪魁禍首馬醉木,兩手叉腰氣呼呼問道:
“對了,嵐木梫那個死鬼哪去了?千方百計把我誆回來,腳下生風袖手旁觀,看熱鬧不嫌事大,明知山有虎,偏把人往火坑裡推,我真的要記仇了!”
曦上羽這才想起來,“冷靜,並非他拋棄了你,是我忘告知了。昨夜三更,嵐木梫急慌去了花溪谷,箇中緣由,他未細講,我也不知。”
禹汣浠明白過來,點點頭應道:“好吧,不是做賊心虛就行。無事,反正我手頭上的事也忙完了,今日交接完,正好也要去花溪谷。”
“解藥都研製完了?”
“大差不差吧,試了兩回,效果很好,沒什麼問題。就是缺的兩味藥得趕緊去找,朱上述不方便爬山,會留在這邊監工,你也留在此處協助他吧。”
曦上羽皺著眉頭,似是不滿他的安排,“聽聞花溪谷乃地塊斷裂而成的裂谷,深數十丈,潮溼悶熱,崎嶇難行,又有毒蛇猛獸,乃是荒無人煙之地,你一個人能行?”
禹汣浠不以為然,道:“四年前我就去過了,跟嵐木閒——跟他們,就是在花溪谷認識的,待了將近半年時間,熟的很,怎麼可能不行?”
曦上羽口吻堅決,“我同你一起,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你要出了事,解藥怎麼辦,東籬族人還等著。”
禹汣浠故作玩笑,“我又不是什麼大師,不過憑身份上位,是個剽竊眾人成果的廢物,死就死咯。”
舊事重提,曦上羽面色難堪,跟數日前一樣又鞠一躬,繼續道:“此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日相處下來,你在解毒製藥上擔得起神醫名號。是我聽信謠言,鬧了烏龍,你大人有大量,別抓著不放了。”
曦上羽一服軟,禹汣浠便沒招兒了,互懟還能行,如今這相處還真不習慣。
禹汣浠咳了兩聲,眼神閃躲,甩手不拘道:“無事,反正酒酒也很厲害,亦比我出名。你要去便去,我去交代些事項,你先收拾收拾。”
安頓好一切,兩人用完午膳便換了身輕便玄黑麻布衣,馬不停蹄往花溪谷趕,行至一家偏遠的客棧,禹汣浠下馬牽繩,回頭對曦上羽道:“前面不能再騎馬了,只有下坡小路,我們把馬寄在此處吧。”
曦上羽照做,一路牽過去,禹汣浠在馬廄中一眼認出個熟悉的黑影——嵐木梫的“黑破布”。
禹汣浠跑過去蹭黑破布的脖子,欣然道:“怎麼,馬醉木也將你拋下了?別擔心,哥給你帶了兩個朋友過來解悶,你對此地熟,照顧下新朋友啊。”
黑破布悶悶兩聲回應,偏過頭啐了口水,高貴地抬腿品水。
禹汣浠見它這樣,頓時想起了馴此馬的嵐木閒,不愧是爹教出來的,排外歧視槓槓的,治不了人,還治不了馬了?
禹汣浠翻身進圈,一手掐住馬嘴,與馬乾瞪眼,語氣溫柔道:“知道你主人的別稱嗎?梫木,又稱馬醉木,味苦,性涼,有劇毒,我正好採了些葉子,你想換個口味嚐嚐嗎?”
小黑馬通人性,連打響鼻,馬尾巴不停甩動,眼睛轉不了,便不時用鼻子嗅著周圍的危險氣息,蹄聲踏的清脆,十分警覺不安。
禹汣浠於是很滿足地給它強塞了兩把草,又將自已的馬關進去,背上行囊高高興興開啟步行之途。
要想進入花溪谷,就得一路向下,至半谷底的路好走,乾燥且鋪好了石板,還算輕鬆。
半道之下就危險重重了,陡得要命,幾乎要趴著身子下滑。
禹汣浠小心翼翼挪動著腳步,回頭一看,曦上羽立入松,站得筆直,真看不下去一點,好心提醒道:“你還是蹲下來吧,手抓著灌木枝,不然很容易打滑,摔死了誰救。”
曦上羽好似有些嫌棄禹汣浠的姿勢,好說歹說也不肯蹲著往下。
禹汣浠有些無語,拿小命當玩笑呢,但見曦上羽一手插刀穩步下滑,絲滑流暢,神氣十足,看著還省力不少,也沒再多說什麼。
越往下土壤溼氣愈重,禹汣浠都有些力不從心,腳下堆了厚厚一層,抬步似有千斤重,不得不停下來剮蹭掉鞋面的溼黃泥。
行了一段路,曦上羽一個不穩,打滑坐倒在地上,倒也無傷大雅,只蹭了些泥巴,卻讓前方的禹汣浠遭了殃,被無心的橫來一腳踹了下去……
磕磕絆絆滾了兩圈,禹汣浠慌亂中胡亂抓住一叢灌木,禍不單行,偏偏是帶尖刺的荊棘!硬刺突破層層布料,扎入嫩肉,鮮血順著掌根流下,禹汣浠猛地用力,讓尖刺刺入更深,同時配合用力後蹬腳,這才堪堪停下。
禹汣浠惡狠狠抬眼去看上方的罪魁禍首,沒來得及責怪,只見黑乎乎的一團壓面兒上,即刻砸向自已。
……
禹汣浠大腦一瞬空白,來不及躲避,龐然大物轟然撞上,荊棘枝條承受不住,咔嚓一聲脆響,斷了……
曦上羽手中還握著那把曾經銀光閃閃的大刀,如今前端已被黃土包裹,撞上禹汣浠時堪堪擦過,在胳膊處留下一道血痕。。。
禹汣浠想開口罵人,便遇上了更駭人的事,兩人雙雙滾落,從邊崖彎處飛了出去,此後,只聞一片驚呼。
禹汣浠覺得自已大半輩子都沒這麼刺激過,指尖手臂疼得發麻,心跳驟停,又直直落下,幾乎要脫離胸膛,生與死之間,只有一瞬。
而那一瞬,什麼都來不及想,甚至來不及怪罪。
只能等待,等待漫長的告別。
偏又如此湊巧,幸運眷顧,臨死之際又被一片雜枝野草接住。
禹汣浠如獲新生,一口氣還未松,兩個男人的重量實在超乎,懸空的木床再次跟著一起下陷。。。
老天爺啊,要死給個痛快的吧!!!
禹汣浠緊緊拽住身旁的人,像抓著最後一個救命稻草,曦上羽哆哆嗦嗦將人的腦袋攏進自已懷裡。
兩個瀕死的人緊緊相擁,禹汣浠感覺自已的心跳從未如此鮮活過,似是死前,極力想證明曾經存活過。
每一次劇烈的“咚咚”,都是生命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