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白迪的父親一邊將行李捆綁在腳踏車上,一邊呼喊王大娘。

王大娘一邊回應,一邊往揹包裡塞東西。剛煮的玉米棒子,還熱乎乎的,塞了兩個,感覺不夠,又塞了兩個。昨天才買的蘋果,又大又紅,王大娘接連塞了好幾個。一些餅乾、麵包之類的小零食,一股腦地塞進去。用手壓了壓,勉強拉上拉鍊。王大娘這才提著沉甸甸的揹包從屋裡走出來,順手遞給白迪的父親。

白迪的父親接過揹包,抱怨了一句,“咦,這麼沉!”

“多帶點,一個月才回來呢!”王大娘唯恐白迪在外面吃不飽。

“一個月就回來了!”白迪的父親並沒有感覺到很久。他將揹包放在腳踏車的最上面,一手扶著揹包,一手推著車子向外走,王大娘和白迪跟在後面,一道出了家門。

大街上,白迪的父親向後張望著,黑色的臉龐沒有任何變化,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喜悅。兒子考上一所好的高中,他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多大的喜事。

過了好一會,夏卜凡的父親推著車子,從衚衕口的拐角處走出來。車子後座同樣捆著一個大的行李包,夏卜凡跟在後面。兩個人相互打了招呼,一起向前走,夏卜凡和白迪悠閒的跟在後面。王大娘站在大街上,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

村西頭有一條寬大的馬路,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白迪的父親和夏卜凡的父親一起將腳踏車放在路邊,兩個人蹲在旁邊聊起了天。

夏卜凡的父親很少出門,除了鎮上,幾乎沒有去過縣城。這次夏卜凡考上了最好的高中,他說什麼也要進一次縣城,看看這所最優秀學府的廬山真面目。

白迪第一次進城,王大娘一萬個不放心,萬一找不到地方,萬一遇見了壞人,萬一背不動行李散落一地。。。。。。

“哪有這麼多的萬一!”王大娘被白迪的父親呵斥了一頓,才答應去送白迪上學。

四個人站在馬路邊,夏不凡的父親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每遇到熟人,他總要打招呼,還不忘解釋一句,“送孩子上學!”

這句話也成功引起別人的注意,立刻反問一句,“在哪上學?”

夏不凡的父親立刻驕傲地報出名字,“一中!”

那人一聽是最好的高中,立刻羨慕的說,“中,中,你家孩子學習真好!”

夏不凡的父親再也掩藏不住內心的喜悅,樂開了花,反而低調的說了一句,“還可以吧!”

白迪的父親不愛講話,只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夏卜凡的父親和別人聊天。

不遠處走來一個女孩子,起初白迪還不太確定,他試圖喊了一嗓子,“石靈!”

石靈停下車子,看著白迪,她一眼認出了夏天辰的發小。

“你找天辰吧,他不在,出去打工了!”

所有的人都看著石靈,她臉紅紅的,“他什麼時候出去的,你知道吧?”

“出去一個多月了吧!”

“到哪裡去打工了?”

“好像去什麼地方了?”白迪回頭看了一眼夏卜凡,“凡哥,你知道吧!”

“不知道!”夏卜凡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們也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

“哦!”石靈也不好多問什麼,轉身準備離開。

看著石靈離開,夏卜凡好奇的問了一句,“這是夏天辰的同學吧?”

“他女朋友,你不知道呀?”白迪吃驚地說。

夏卜凡搖搖頭,“不知道!”

夏卜凡的父站在旁邊“哼”了一聲,“這個夏天辰不好好學習,到哪裡打工也混不好!”說完轉過身去。

等了好久,也沒有大巴車過來,白迪的父親提議,“去鎮上吧,鎮上車子多!”

夏不凡的父親也等的有些不耐煩,“走!”說著兩人去推車,白迪又從家裡騎來一輛車子,載著夏卜凡,一起趕往鎮上。

到了鎮上,剛停好車子,一輛公交車駛來,白迪的父親趕緊招了招手,車子停下來。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將行李提上公交車,寄存好車子,一起擠上了公交車。

五天前,王大娘正忙著洗衣服,兩隻手溼噠噠的。一個騎摩的送報員,停在家門口,大喊了一聲,“白迪!”

王大娘聞聲,立刻從家裡走出來,送報員將一隻信封遞到她的手上,“有白迪的信!”

王大娘不識字,順便問了一嘴,“哪裡的來的?”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我也沒看!”

王大娘不好意思說自已不識字,來回翻看了一下正反面,也沒看出所以然,正準備離開,送報員問了一句,“夏卜凡家,怎麼走?”

王大娘指了指,“前面的衚衕口,第二家就是!”

“是那個嗎?”送報員又問了一遍。

王大娘怕送報員不明白,“你跟我走吧!”說著自已在前面帶路。

恰巧夏卜凡的父親正站在門口,送報員也將一個信封送到他的手裡。他看了兩眼,隨後開啟,看到是一中的通知書,驚喜萬分。

王大娘急的不行,“你也幫我看看,我們的是哪裡的?”

夏卜凡的父親也幫王大娘拆開了信封,同樣是一中的通知書,王大娘也開心的合不攏嘴。

收到通知書的第二天,王大娘騎著車子慢悠悠地趕去了雪糕廠,將白迪和夏卜凡喊回了家。回到家,白迪才知道了夏天辰外出打工的事情,三人從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回去的路上,石靈有些心不在焉。從大姨家回來,剛進家門,含含跑過來說,“姑姑,你咋才回來,昨天你同學來過了!”“同學,什麼同學?”石靈有些納悶,除了夏天辰,她還真不知道有誰會了來。

“就是你之前的那個男同學,經常來我們家的那個!”含含著急的解釋著。

“你說的是夏叔叔吧!”石靈一下反應過來。

含含點點頭,“嗯!”然後將夏天辰的話一一傳達給她。

石靈有點不太確信,夏天辰從未提起此事。小孩子總是記性不太好,摔一跤可能什麼都忘記了。石靈以為含含聽錯了,也沒放在心上。

石靈經常去大姨家,每次都要住上幾天,多則半個月,少則七八天。這次,大姨想著石靈已經畢業了,讓她多住一段時間。剛住十天,石靈就待不住了,大姨有些不解。石靈還是回來了,她心裡總是裝著事。

一個月過去了,夏天辰還是沒有來。石靈有些按耐不住,難道真如對含含說的那樣,外出打工了!她始終半信半疑,決定自已驗證一下,結果還是如此。

想起之前的種種,石靈不禁又難過起來。收完麥子,大嫂急著外出,很多事情落在石靈的身上,她不僅要做家務,還要幫著大哥幹農活。一雙細嫩的手,很快長滿厚厚的老繭,這對農村人來說算不了什麼。

上學那會,石靈喜歡將小拇指指甲蓋留的長長的,彰顯它的美觀,為此還精心護理。回來之後,長長的指甲,反而有些礙事。石靈要燒火做飯,要把大門外的柴火一點一點地抱回家,幹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指甲,指甲蓋被劃破,傷到了肉裡,血流不止,疼痛難忍。

夏天辰看到石靈受傷的指甲蓋,心疼不已,掏出指甲刀,把多餘的部分,一點點剪掉。長長的指甲變短了,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了。後來,石靈索性把所有的指甲蓋剪短。正是因為這次受傷,夏天辰在她們家也變得殷勤了許多,每次來無論遇到什麼活,都會搶著做。

小麥豐收後的第一場雨,大家都忙著種玉米。石靈家有好幾大塊農田,天矇矇亮,她和大哥一起早早下田。大哥負責刨坑,石靈跟在後麵點種。沒多久,石靈的手也被種子染成粉紅色。粉紅色是種子浸泡過藥水的顏色,回到家,石靈馬不停蹄的清洗,使勁的搓洗,一小部分藥水還是進入了面板,奇癢難耐。下次石靈有了經驗,找了一雙手套,手套很快被染成粉紅色,又沾染在手上,也無濟於事。

忙了好幾天,農田只種了三分之一,眼看土地要被吹乾,大哥急的不行,石靈也不敢提手癢的事情,消極怠工。恰巧夏天辰跑來,幫著一塊下田,他年輕力壯,跑的又快,種田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每天看著夏天辰一身泥土的趕回去,石靈心裡很不是滋味。儘管如此,夏天辰還是每天堅持,直到石靈家的農田種完。

不忙的時候夏天辰也來,石靈洗衣服,他蹲在旁邊,兩個人聊著天。石靈一時興起,故意逗他,“快來,快來,幫我壓水!”

夏天辰也不反抗,一邊壓水,一邊說,“你家這水井一點也不好壓!”

“怎麼不好壓了,出水很快呀!”

“哪裡好壓了,又笨又重,和你差不多,笨笨的!”說著夏天辰故意去拽她的頭髮。

“薅我頭髮幹啥!”石靈上去就是一錘。

“沒打到,沒打到!”夏天辰躲閃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說。

“看到了沒有,如果這是你,我要把你捏扁了!”石靈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地捏著衣服比劃。

洗好衣服,石靈又喊夏日天辰,“過來,過來,幫我擰擰衣服!”

“擰啥擰,你給我,看我的!”夏天辰接過石靈手裡的衣服,使勁的抖動,一不小心,衣服從手上滑落,掉在地上,他嬉皮笑臉地說,“失誤,失誤,純屬失誤!”

石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洗好的衣服,還要在洗一遍,她佯裝生氣的樣子,衝著天辰又是一腳。夏天辰一個敏捷的躲閃,又逃過一劫。石靈不甘心,抓著他,握緊拳頭,在背上敲打了幾下。夏天辰不疼不癢,只是看著石靈一臉的壞笑。

彷彿這一切就發生在昨天,兩人還是那個愛打鬧的少年,快樂無比。

農田裡的玉米已經長出一人多高,昔日耕種的小夥又去了哪裡。風迎面吹來,只有葉子嘩嘩的回應聲。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石靈的臉龐慢慢滑落,流進她的嘴巴,帶著淡淡的鹽水味。石靈剛要擦去臉上的淚珠,又壓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她已經習慣了夏天辰圍繞在自已身旁,如今,她又陷入了孤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