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局外

謝錦嚥了下去，恍惚之間卻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醒來在床上，被子方方正正蓋在身上，下人不會不經吩咐就進來。玉佩又是她親口囑咐人給陳安漸的，按理說也只能是他安排的人。

著實匪夷所思。

還沒把思路捋清楚，腦袋卻因為酒後昏昏沉沉的，謝錦想起了剛才的夢。

她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到自已回到了現代，和李淮安相遇相識相知的日子，她還夢到自已和他完整走完了一生。

夢的結尾是她在這裡看到淮安也過來陪她了，他變成了陳安漸的樣子。

謝錦蹙眉，太容易把他們兩個混淆了，陳安漸怎麼可能會是他。

“小姐！小姐？您在裡面嗎？”引歌的聲音。

“在，進來吧。”

引歌喘著粗氣，一手搭在桌上：“奴婢以，以為，又要見不到小姐了。”

謝錦還沉浸在剛才的夢當中，氣若游絲：“我什麼時候消失過了？”

引歌直起身：“就是您去劉府那天啊，奴婢帶人找了好幾天都沒找著呢。您先前說去外面走走看看也不讓跟著，誰知道失蹤了好幾天，老爺又不在……”

謝錦笑了笑：“我說去溜達，那肯定就是去溜達，你不用緊張。老爺不在，崔姨娘也沒帶人找？”

引歌聞言，欲言又止。

謝錦：“說。”

“奴婢雖然蠢，但這點還是看的明白的，崔姨娘和二小姐不像看起來那樣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姨娘約摸是不喜歡的小姐的，但二小姐，奴婢確實是不太明白。”

謝錦拍了拍榻邊，示意她坐下。引歌驚詫，不敢坐，於是謝錦把她拽到了榻上。

謝錦又道：“二妹的心思也不如面上這般。”

簡直跟人格分裂似的。

第一次見面，謝錦以為謝雨瑤想飛上枝頭取代她。第二次她趕回，她們母女倆被父親訓斥的時候，謝雨瑤幾乎稱得上沒什麼反應，但她也確實為崔氏求了情。

謝錦只能評價，這是個複雜的人。

引歌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自已的袖子：“小姐回來之後，就有點不一樣了。不過現在更好。”

“哦？”

“如果放到以前，小姐一定會察覺到什麼就去做，比如您發現二小姐不對勁，就會去老爺那邊鬧……”

謝錦一笑，隨即垂首，因為我不是她，我沒有從小生活在這裡，我不喜歡這裡的很多。原身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但這部分記憶像被消除了一樣，自已從未發現。

謝錦覺得疲倦，道：“引歌，其實我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遠離這裡。她看向窗外，蒼蒼枝丫被一雙鳥兒的爪子抓住，鳥兒相視高歌。

談不上多悅耳，但迸發著對生活的熱情和對未來的嚮往。

於是嘆了口氣，看起來有些頹喪。到哪裡都是打工人。

引歌斟酌著語氣，道：“小姐不開心？”

謝錦搖頭，自已沒從剛才的夢境中走出來，怕她多想又悵然亂扯：“你以後想做點什麼？如果擺脫了奴籍。”

引歌皺眉，起身跪在謝錦面前：“奴婢哪兒也不去，就想留在小姐身邊侍奉小姐！”

謝錦抬手扶起她，道：“你都喊我小姐了，自然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真心的，我問你。”

引歌想了想：“我沒見過乾淨澄澈的大海，也沒見過高聳入雲的大山，奴婢娘講的故事裡，這些都很美很美。”

謝錦失笑：“小丫頭片子，你是沒去過的地兒都想去。”

“是小姐問的，奴婢字字肺腑真言。。”

謝錦看著她，想著以後出遠門帶上引歌也不錯，又想起謝雨瑤身邊那幾個招搖的大丫鬟，不解：“為什麼我身邊的一等侍女只有你？”

四品以上官員家中女眷的侍女，一等四個，二等八個，三等十六個，這還是家風較嚴不準招搖的。

像謝錦她爹這樣的權臣，數百個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引歌驚訝道：“小姐又忘了？小姐失蹤的前幾日幾乎遣散了所有人，只留得天闕和奴婢，但天闕……”

被謝錦趕走了。

再加上留的那封信，謝錦基本可以確定原身錦是知道自已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了。

可是為什麼要遣散了呢？是覺得他們都不靠譜，還是不信任她？

謝錦“嘖”了一聲，疑問真是越來越多。

引歌見自家小姐一會兒愁眉一會兒笑，一會兒思索一會兒瞭然，擔憂道：“小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引歌眼珠子轉溜著，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牆壁，她覺得這裡風水不太好。

如果謝錦知道這小鬼頭腦袋裡想什麼，一定會半嘲諷說一句被影響的是她。

“爹爹，我厲害吧。”三個案子結案後，劉瑛興沖沖地跑到劉長河的院中，卻見她爹在院子裡練字。

劉瑛湊上前一看，規規整整很多個一模一樣的大字，“理”。

她不解，問道：“爹爹這是何意？”

劉長河收了筆，輕描淡寫：“讓你無論何時凡事都講究一個‘理’，不然你無法在這道上安然存活下去。”

劉瑛覺得這話說的有些深了，但她爹歷經世事自然說什麼都在理，於是乖順地點頭應下。

劉長河招了招手，讓女兒坐下來：“三案已過，你可有什麼想法？”

劉瑛思忖後道：“女兒覺得阿錦更適合這差事，她比我心細，不過女兒也會努力的。”

劉長河正要表同意，一道從裡屋出來的女聲打斷了她：“那你可知，錦兒為何願同你一道？”

出來的正是夫人，葉氏。只見她款款而出，語調微微帶著嚴肅，眼神卻含著笑意。

劉瑛道：“因為阿錦人好，女兒也……死纏爛打。”

葉氏失笑，在劉長河身邊落座，道：“你啊你，你以為錦兒為何這般快的同意了？我看她啊，對這些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劉瑛愣神，不是很明白母親的話。

葉氏接道：“錦兒像她過世的母親，也許……她會是你的伯樂，不要背棄她。”

謝錦的母親在不背靠孃家勢力地位的情況下，博得一品誥命。並非因為賢淑，而是她提出了賑災支援併發號落實。

除此，還多次勸誡先帝，才有了後面女子戴面紗亦可出街的卓越變革。

劉瑛聞言笑道：“女兒不會的，阿錦和爹孃一樣，都是頂好頂好的人。”

早在劉瑛提出要去衙門之前，葉氏就同謝錦洽談過此事，她本是不願的。

但是謝錦又說，劉瑛本性純良，卻容易被引入歧途，她不知道善取自人心，惡也是。

彼時，葉氏因為女兒有這樣知心而深謀遠慮的朋友感到慶幸，同時又擔心他們若有一日兵戈相向劉瑛必不是對手。

但謝錦那番話已經足以證明她果決、獨立、大仁的為人。自然，這話都是葉氏夫婦二人私底下對謝錦的評價，本人聽到了怕是會覺得折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