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散後,執明府先將陸、嵇二人送回府中的宅子裡,問徐越卿、趙昭去往何處。
趙昭今日盡興,更不想家去了,徐越卿因受李籌所託,欲往長孫畏府上。
“夜裡更深露重,方又下了雪,不好行走,更何況不知尊首睡下沒有,不如明日散了值再去問候也不遲。”長孫畏不宜見客,徐越卿口無遮攔再衝撞了她只會叫她更不舒爽,陸非同少不得攔一攔。
徐越卿當下並未答應,沉著眼神緊盯陸非同,察覺不出一絲不妥才答應下來,扭頭便叫車伕將自己送小院兒那兒去,她既不去長孫府上,趙昭便磨著她一道回她那小院子。
目送兩個小的走後,嵇霰幽幽嘆道:“她這疑心病也太重了些。”
短短几個月,被人騙了一道又一道,好容易忽悠上了賊船,又是遮遮瞞瞞的,這都快被送入虎口了,怎麼不許人家鬧些脾氣?陸非同擺手:“隨她去吧,我遣人通知尊首一聲。”
“以往這麼多年,總覺得是兩個苦命人湊成對苦命鴛鴦,如今只覺得上不正、下參差,真是一對好父子。”
“你是和小輩們呆久了還是喝醉了,怎麼也敢胡亂謅?”也不怪嵇霰如此評說,不過天下之人豈有指摘他們的,當事者都不曾怨過,她們這些事外人更難出言相助。
趙昭如今是摸頭了徐越卿性情,但凡順著她的脾性,縱是鬧些她也能忍,如此便哄著她指點自己該如何在功力上更加進益。
畢竟不是一家功夫,徐越卿不敢深探,只說基本功上趙昭仍有些欠缺,究其因果練的還是不夠多也不夠實。
絮絮叨叨半夜,徐越卿累得很,好容易閤眼兩個多時辰又叫趙昭喊了起來看她練功。
正巧吳朝也來了,徐越卿唯有穿戴整齊坐在小亭裡看他二人,時不時提醒、糾正。
用過早飯之後,徐越卿憶起昨夜的事情,便打算著去長孫那兒,不等出門,長孫畏那處先遣派了個不熟悉的十二三的丫頭送信。
素來長孫派徐越卿這兒的都是親近侍子,常來的便是堆雲了,趙昭奇道:“你幾個雲姐姐呢?”
那小姑娘怵怵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坐在那旁看信的徐越卿:“雲姐姐們不願打攪姑娘清淨便叫奴送來。”
尊首用人向來是親疏有別,更何況長孫畏府裡與徐越卿相熟的非堆雲莫屬,堆雲那人對徐越卿也是誠心實意的,否則豈會徐越卿自自立門戶之後閒時過來幫襯著這一老一少的,還不是怕這位徐姑娘過得不舒心?
徐越卿並不理睬趙昭擠眉弄眼,拿了碎銀子謝過便請她回去務必轉告長孫太子實在擔憂後叫梁溢將人送出門去。
趙昭眼神直朝一旁坐著的吳朝嫖,示意他詢問詢問。吳朝好似不明其意,探身接近茶杯,雙指貼著杯壁,感知尚有餘溫後遞與徐越卿:“太子與長孫尊首一向交好,如今也不得見,甚至要請到姐姐這裡,想來外界傳聞尊首裝病不可信。”
“你不必如此拐彎抹角,想知道尊首如何打算,問便是,我也不知道尊首詩真病還是裝病。”
吳兆林節後得聖上旨意官復原職,雖是喜是一件,但呀你啊卻不大合時宜,孫諼尚未入京之時,朝中為孫明鏡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現如今倒沒了聲響,孫諼所領鬼役軍在穩定西南上舉重若輕,孫明鏡的事情連番鬧出來也不過是在太后宮裡禁閉思過幾日,聖上態度晦暗不明,實叫人惶惶不安。官場之中舉棋不定、優柔寡斷乃是大忌,這回京第一步棋,吳兆林必須毫無差錯。
趙昭訕訕,打著哈哈說自己尚有事情未了,她愛看熱鬧不錯,可惜徐越卿的熱鬧非常人能享,這吳家小公子真情假意明眼人一眼便知,不與徐越卿明說不過是顧惜著彼此之間的“姐弟”情意,若要是當真問出口來,以徐越卿的性情怕也是隻當他是為了吳家才與自己虛與委蛇至今,她也不藏著掖著,直愣愣地將此事擺到檯面上。
不似趙昭猜測,吳朝並未因此動氣,見徐越卿不接自己的茶,只好放在她的掌邊:“姐姐與長孫大人交好,爺爺確實也讓我來詢問姐姐內幕到底如何,可長孫大人派那個小丫頭來分明是與姐姐生疏的意思,殿下都不得知的事情,姐姐又如何得知?再者,我替爺爺問大人身體是否真的抱恙,姐姐也該知是什麼緣故。”
奪嫡之爭,吳家唯有一個選擇。
徐越卿凝視吳朝良久,轉向一旁並未離開的趙昭,趙昭忙擺手,她可不知這位吳公子的話是真是假。
“方才我的話也是真的,我的確不知道小姑姑什麼情形,真或假我也猜不透,不過唯有一事我可確定,宣義侯不日便要以軍務失責、教子無方、縱兇僕鬧事殺人等數罪彈劾平南侯。”徐越卿手掌環住溫熱的茶杯,藉此驅趕寒意,眼神僅緊盯吳朝。
吳朝迎著她的目光回望過去,心裡不由地生疑,她不會無故欺騙自己,畢竟無論對吳家、長孫畏還是她,彼此之間都知彼此終是殊途同歸,可她的訊息從何而來,素與她交好的周氏兄妹?周氏兄妹替父親宣義侯傳遞這個訊息是可信的,不過,為何要將此事透露與她,會有什麼好處?
“我乏了。”還是徐越卿率先錯開眼睛,不知何故,洩憤般推開手心的杯子,力氣用得略大了些,茶水全都傾瀉出來,杯子更是歪斜著滾了起來。
就在杯子即將落地之際,吳朝一把擋住,袖口也溼了:“姐姐既然倦了便好生休息吧,我便告辭了,縣主呢?”
趙昭“啊”一聲,醒過神來:“吳小公子先行一步,我與她需為明日的公務商討商討。”
吳朝拽著袖口,擰出些水來,他還有好些話要提醒徐越卿,不過也不在於這一時的了,既趙昭不離開,自己也當回去告知祖父,商議後手。
目送吳朝捂著溼噠噠的衣裳離開後,趙昭才顧不得她是否疲倦:“你的訊息確實是真的不錯,為何又告訴了他?”
入冬之後,徐越卿總覺得疲倦,沒由來的渾身軟弱,她扶額道:“前幾日周維同周筠一道來,叫我轉告小姑姑的。”
“周維說的,那便是真的了,周伯父既然這樣做必是有他的緣故,那你為什麼又要告訴吳朝,難道只為府中,沒有半點私心?”
如今府中避孫諼鋒芒,言官諫臣難獨當一面恐是艱難,有宣義侯再有十望之一的吳家襄助,陸大人、嵇大人多少能在朝中說些話還能有些底氣,孫家日後光景,她們心知肚明,彈劾孫家此時不一定是功是過,但聖山心中必是要記上一筆,日後論功行賞之時,吳家自少不了。
“要說私心,你沒有?宣義侯自持清明從不與諸臣過多接近,周家兄妹與我結交在先,周維叫我代為轉告尊首在後,你為何不問因由,是因為週三公子與你之間的關係?”
趙昭嗤笑:“我不問是因無人能猜透周伯父,名或利,他一個不缺,周維和這趟稀泥我也管不了,我自己也身在其中,可你拿自己和吳朝比我和周維就有些意思了。”
“呵,我看你是練功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