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
“至少。”
屋中有地龍卻還是擺了盆炭火,紅蘿炭上放了些許果木香料,滿室馨然,長孫畏雖足不出戶卻有了春日已至的假想,擺擺手叫端茶來的堆雲:“送些常備著的金瘡藥送卿卿那兒去,日後少不了。”
嵇霰起身,從堆雲手中接過茶水:“若只是衝著徐越卿來的,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亦可能是錦王派的,可趙昭肯定,那幫人並沒有放過周家那些小孩子,思來想去,和周家、趙家以及徐越卿都有不惜做出這樣勾當的也就只有孫家了,哪來還有其他?”
“這第三方便是想要以為是孫家買兇殺人的了,”長孫畏披散著長髮,遮掩不住的病容,不住地轉動手中的小暖爐,“無論是誰,這樣的手段都陰險得很。”
若是宣義侯前腳彈劾孫家、後腳兒女喪命,就算不是孫諼做的,但凡是有心之人說上個三言兩語,孫家的嫌疑是徹底洗不清的,若是趙昭身死,自然也是相同的情形。
嵇霰呼吸微滯,這招借刀殺人用得實在是高。陸非同與長孫畏想到了一處,遂得知徐越卿出事之後並未與趙昭等人照面:“那批人是死士,咬破毒藥便身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事實如何追究不得,但求穩字,還望尊首在趙將軍、宣義侯心中並非那等不擇手段之人。”
“這話意思是”嵇霰恍然大悟,周、孫纏鬥不休,長孫畏也是得益者之一,更何況長孫畏不久前方才懇求過周侯,但凡周侯起疑,本就不堅固的暫時盟友關係瞬間崩裂,此後,除卻朝堂上那些言官諫臣之外,長孫畏當真是孤立無援了。
陸非同按下急切想要做什麼的嵇霰:“為今之計,只有尋常問候才是最正確的,太過殷勤倒顯得心虛,坐下吧,容他們猜測去,左右並不是尊首。”言辭肯定地排除了長孫畏,可雙目緊盯臥在床上但笑不語的女子,似要一個肯定。
長孫畏狡黠一笑:“萬一呢?”
此時還能開玩笑,長孫畏不是膽大心細便真不是她所為,即便是以往再棘手的情況也不見她將無辜之人捲進紛爭之中,陸非同不再試探,話鋒一轉說道前日與符蘭、降霜見面一事,問長孫畏是信還是不信,又當如何處置。
“若真是吳家的,你與嵇霰做主留下她,或是尋個住處養著,若是有其他能耐,能堪大用便起用,”長孫畏並未過多留心,指腹循著手爐上的花紋滑動,語調溫和,“英雄不問出處,你們做主便好,我乏了,你們也會去歇息吧。”
陸非同知她不願再多言,若真是那位吳姑娘,也算是尊首的舊識了,難免有些唏噓嘆惋,拍拍嵇霰的胳膊,一道拜別。
堆雲準備要長孫畏吩咐的金瘡藥,備好馬車,正巧碰見兩位行官:“二位可要同去?”
“不了,他們幾人性命無虞,我們便放心了,還請姑娘替我謝過徐姑娘照料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她學藝不精,應當是給徐姑娘拖後腿了。”陸非同施施然拱手,客客氣氣地請堆雲辦事代為轉達慰問安撫之意。
送走客人之後,凌雲端上湯藥:“再過幾日便足一月了,屆時您就不用窩在房間裡了,這些日子足不出戶委屈大人了。”
長孫畏支起身子,拍拍身下軟墊,接過苦澀的湯藥:“我這樣已是節外生枝。”
凌雲安慰道:“陸、嵇二位大人知您身不由己,您也無需再怪罪自己,更無需與太子疏離。”
李籌幾次親自來都被拒之門外,他是絲毫不知因由,一味地討好,卻被長孫畏無視個乾淨。
藥碗遞到嘴邊,苦澀的味道縈繞鼻尖,長孫畏現下難說什麼話反駁,吹了兩口,捏著鼻子就將湯藥一股腦得灌下去,將那藥碗塞到凌雲手中,咬著發麻的舌尖不住皺眉、搖頭,她並非怨恨李籌,而是難以面對。
凌雲將備好的蜜餞端過來,長孫畏忙捏著甜絲絲的果肉入口,良久,眉頭才送快些。
凌雲再不打擾她休息,收拾好碗筷後便出門,給長孫畏留些清淨。
腳步聲再聽不見後,長孫畏這才慢慢倚在褥墊上,右手拂過平坦的小腹,手心的溫熱傳遞到腹上,哀切漸漸佔據她的內心,可她並不後悔,李籌與她從來無解,從前是、日後也是,只望旁人莫在重複他們二人相知卻不可相守的老路。
元宵廟會才過大半,多數人都還興致勃勃,彼此有情的男女商議著去放河燈,三三兩兩接班而行,熱鬧非凡。
而徐越卿一行人經此一事後身形疲憊,了無興致,周家兄妹得知徐越卿、趙昭都安然無恙回府之後各自回房,各個心有餘悸,不得安枕,趙昭也輾轉難眠。
徐越卿家中沒備藥品,特意去執明府上過藥後才回到家中,梁溢、梁婆婆以及等候多時的吳朝都焦急地不行,站在門外張望個不停。
吳朝與家中長輩一道用過元宵後便請示過兄長出門尋徐越卿,本也是準備邀她一道出去看燈、猜謎,誰料趙昭早他一步,無奈他又得去了廟會找人,想著也可裝作不期而遇,在廟會里左右尋了一個時辰都無果,只好回到徐越卿住處,誰知正巧遇到了周家報信的。
吳朝懸心不已,得知訊息後坐立難安,欲回家請兄長幫忙查探訊息卻被身邊小廝按住,徐越卿武藝高強,定然不會出事,又等了會兒便有人通報她無事,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遠遠見那瘦削的長影從街道那頭走來,吳朝一刻也等不及得跑上去迎:“姐姐,你無事吧?”說著眼神在她身上巡視一遍。
月色不算黯淡,新衣上的劃痕乾淨利落,顯然是利器所傷,布片上還有點點血跡,紗布雖包裹著也滲出了些,吳朝皺眉:“你明明受了上,為何說你沒事?怎麼還在淌血,要不拿了我父親的帖子請宮裡太醫瞧瞧?”
徐越卿身心俱疲,冷著臉並不想應付他:“小傷而已,你先回去吧。”說著,便不停腳往家門處走。
吳朝早就習慣如此,可今日之時非同小可,他懸心半日卻得徐越卿這樣冷待,憤懣著快步攔住徐越卿:“姐姐!我”
“你今日來究竟做什麼,將要是說的早說了,我要回去休息,”徐越卿往日是不耐,今日便是真正疲於應付了,即便知曉吳朝是真心。
“我擔心你。”
徐越卿道:“我又沒事。”
“我今夜歡歡喜喜過來,想同你一道出遊,你先我一步,我去廟會找你,你卻不在,我等了你近兩個時辰,擔心受怕了許久,得知你遇刺,生怕你遭遇什麼不測,心驚膽戰、坐立難安,即便是尋常交際的人也當感謝,何況我,我”吳朝咬著唇,有些怨懟卻更多的是擔憂,“姐姐,我也是有心的,即便一開始是有所目的,日日相處都是真心實意。”
“那又如何?”
“我望你真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