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涼的風拂過大地,被疾馳而過的馬蹄踏碎,邱慶之就這樣一路帶著四月,從人群之間行至殿前。

金吾衛大將軍作為神都守護者,是唯一擁有特赦可以在宮中行馬之人。

這次倒是方便了四月不必走這麼老長的路了,在一眾仰望之中,可謂是威風至極。

眼見人聲鼎沸,富麗堂皇的殿門就在眼前,四月輕輕地嘆了口氣。

邱慶之耳聰目明,自是沒有錯過她這一聲,貼近她的耳邊詢問:“四月在嘆息些什麼?”

四月被他癢的不自在地躲了一下,但也是沒有多在意:“就是在想,邱將軍如此大膽,四月之後怕是和將軍真的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邱慶之被她逗笑,胸腔的震動傳遞到四月的背上,竟也讓她感染到一些暢快。

大膽又如何,想要速戰速決,就要乾脆利落。

“一個繩子上的螞蚱又如何,四月不是早就有這些覺悟了嗎?”

“前些日子,永安閣受四月重創被聖人知曉,暗地裡下手打壓了不少,那群老傢伙正是惱怒不已,急於尋找幫手。”

“在下今日之舉,可是完成了四月姑娘的交代?”

邱慶之已經下馬,語調上揚,正抬手伸向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四月。

四月突然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樂趣,如此高高在上的邱大將軍,就這樣專注地看著自已,神情認真,仿若在等待自已的一句誇讚,這樣的認知,讓四月有種說不上的酥麻感。

她故作高傲地一仰下巴,將手搭上邱慶之,任由他將自已扶下馬。

四月站至邱慶之的身前,兩人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仿若找到樂子的狂徒,剋制又放肆,無人知道他們在密謀著什麼。

她勾唇淺笑:“幹得不錯。”

正要來服侍二人的宮侍一驚,侷促地停在了不遠處,暗道自已是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這位四月姑娘竟然用這般輕佻的語氣同邱將軍說話。

邱慶之朗聲一笑,隨手將馬繩扔給了宮侍,跟在四月的身後向宴上行進,無視一眾打量和猜疑的眼神。

四月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對於這些自然是不甚在意,也只在幾個永安閣暗黨看過來時掃視了幾眼。

今日邱慶之的舉動雖說是她未曾料到了,但也確實是四月授意的。

前些日子,暗閣打掉了永安閣不少勢力,但也只是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才能如此順利,再要行事便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也更加艱難。

對此,四月告訴邱慶之,將自已推至永安閣的視線之中。

不能說永安閣沒有試著拉攏過四月,但因為四月先受了聖人的庇護,加之四月查起來真的是無慾無求還無所畏懼,沒有把柄,這便讓他們不可輕易行事。

四月便給他們的機會,在近日神都傳言之上加了些風,讓它傳播的更快些。

不出意外的是,邱慶之果然因為和四月的傳言被永安閣旁敲側擊了,他猜出了其中有四月的手筆。

不知是出於四月的交代,又或者是......出於私心,邱慶之覺得,今日之舉,妙哉。

聖人寵幸四月的程度,眾人在這次宴會之上有了新的認知。

四月有自已的專屬席位,就在聖人的左手邊,這待遇,可謂是獨一份了。

她安然自若地坐下,對於聖人這等騷操作不予置評,反正暫時也沒人能把她怎麼樣。

大抵是聖人體內的獸毒現在壓制起來越來越難,她本身應該是感受最深的,所以,她近日有些頻繁地向自已昭告著聖寵。

不難理解,是個人都想在獲得力量的同時活下去,更何況是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天子。

不多時,李餅也邁入殿內,一眼便望見了眾多官服之中的一襲白衣,不得不說,四月這身行頭在這種場合實在有些扎眼。

兩人只對上視線的時候點頭示意問好,便又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四月就眼看著李餅面向邱慶之時,瞬間冷下的臉和邱慶之明顯不大自在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品了口香茶。

李餅與自已合作的事,是今晨剛剛發生的,邱慶之大抵還不知道。

四月也不打算告訴他,反正多線發展不知道也不會對計劃有什麼影響,該走的劇情要走,四月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

只是不知道自已向李餅解釋說拿走匕首同邱慶之無關這件事,李餅相信了沒有,若是不信,這邱慶之就要替自已再背一段時間的黑鍋了。

馮侍郎近日同大理寺多有交際,與李餅也還算相熟,便起身同他打招呼:“李少卿。”

李餅收回放在邱慶之身上的視線,回身繼續交際:“馮侍郎。”

他的座位恰巧就在邱慶之的身側,寒暄之後,他便打算入席。

邱慶之在李餅走過時,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了一下,他與李餅,終究沒有行至同路。

宮侍的聲音打破的安靜:“聖人傳話,眾卿不必多禮,此處已備下酒宴,開懷暢飲才好。”

四月看向隱在簾幕之後,離眾人之席位甚遠的聖人,明顯地感覺到了看向自已的銳利視線。

她嘴巴微抿,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不知聖人要搞什麼么蛾子。

“恭謝聖恩。”

無心欣賞歌舞,四月可謂是如坐針氈,腦子裡盤旋著各種逃離這裡的藉口。

只是還未等她找到的開口的機會,一舞畢,從開席之後就未曾開口的聖人說話了。

“看國泰民安,吾心甚慰,聽聞近日神都之中也是喜事連連,張侍郎的公子議親了,可有此事?”

被點名的禮部侍郎張侍郎一骨碌地站了起來,不知從不曾過問過此等事情的聖人為何突然提及。

“回陛下,確有此事。”

聖人的語氣聽起來心情著實不錯:“可定下日期了?”

張侍郎額頭泛起細密的冷汗,斟酌著語氣,實在是琢磨不透聖人的用意:“回陛下,還未曾定下。”

“此等好事怎能耽誤?張愛卿可願朕來定?”此話一出,眾人皆是驚疑不定。

張侍郎更是撲通一聲跪下了,趕忙叩首:“陛下聖恩。”

本來不算什麼大事的侍郎家公子議親就這麼被擺到了聖壽節上,還被聖人親定花燭之日,皆是感慨這張侍郎今日出門走了哪門子狗屎運。

但這之間,只有一人,第六感讓她恨不能現挖個地洞躲起來。

可就算她拼命壓低身子,躲不掉的還是來了。

聖人美目流轉,落在那席間一襲白衣之上,紅唇輕揚。

“說及此,四月也是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有相看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