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撫其實也挺奇怪的,他們這樣的人,這個歲數遠說不上什麼真心,要說陸白京就是鬧著玩,他能理解。

但沒想到季文焰一句試試,陸白京竟然還真的飛回國了。

從小到大,陸白京向來是他們中間最聰明的那一個,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這麼軸。

他們小時候那麼欺負季瑜,他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季瑜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答應陸白京。

陸白京上來直接去和人家說想要談戀愛,不被當成變態才怪呢。

絲毫不知道好友已經猜測到了真相的陸白京擰了下眉:“你什麼意思?”

聶撫道:“你說什麼意思?你差不多就趕緊回來,一堆事兒呢,你沒事別老在國內偷懶。”

“再說了,人季瑜不都拒絕你了嗎?你還留在那幹什麼?”

翟匯也道:“是啊,陸哥,比那個季瑜好的多的是,你幹嘛非得找他?”

他這話說的已經很客氣了,其實上學的時候,他們就不怎麼看得起季瑜。

沒有父母親人撐腰的小孩總是沉默寡言又陰沉的,而這樣的人,總是不招人喜歡的。

有錢又有權的校園風雲人物,按理來說是不會和這樣的人產生交集的。

可是有一天,這隻總是把自己藏在陰暗角落裡的小老鼠,惹陸白京不高興了。

他做了什麼翟匯他們根本就不會在意,因為以他們的能力,毫無理由的想要收拾季瑜實在是太簡單了。

也許那幾年對於季瑜來說是一場畢生銘記的噩夢。

可如果讓翟匯回想,那片深沉的落在季瑜頭頂的雨,他也只記得個模糊的輪廓。

季瑜的臉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對他的印象也僅僅只是一個“曾經欺負過的人”而已。

畢竟他們的人生精彩非凡,沒必要總是記得一個沉默寡言的瘦小身影。

季瑜無足輕重,可陸白京不是。

翟匯和聶撫苦口婆心:“你家裡不是開始給你介紹姑娘了嗎?你要是不喜歡找個男人也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非得要他呢?”

陸白京半晌沒說話,仰頭看著散發著昏黃光暈的頂燈。

這裡是一家住宅改裝成的民宿,連酒店都不算,條件也差的很。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鬼使神差的一定要留在這裡,待在季瑜的隔壁呢?

就因為季文焰那句鬧著玩兒似的“試試”?

陸白京嘆了口氣,打字道:“回頭再說吧,睡了。”

說完利落的把小群設定了免打擾,隨手把手機放在沙發上,陸白京走進浴室。

反正已經來了,總要弄清楚他到底為什麼會頻繁的回想起季瑜來。

尤其是為什麼,他的夢裡,總是反反覆覆的出現季瑜的臉。

他哭的圓潤的眼尾,鼻頭和臉頰全都泛紅的樣子,生動又鮮活的反覆出現。

從他出國之後,這張臉總是反覆出現,在每一次他和淑女們說話的時候,更甚者躺在床上的時候。

陸白京也覺得自己挺變態的。

於是他的意興闌珊在外人面前變成了潔身自好,這些年也不是沒有男男女女的往他身上撲,可陸白京總覺得差點味道。

他總是想起季瑜那張哭起來格外好看的臉,從眼角到臉頰都是雲蒸霞蔚的姝麗顏色。

陸白京原先以為,他就是喜歡季瑜哭的樣子,或許這就是他獨特的,有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小癖好。

但今天他才發現,原來季瑜有些生氣的樣子也挺好看。

更加生動的,有了點小脾氣的季瑜,迅速而徹底的取代了迎風的花苞一樣哭著看向他的季瑜。

陸白京覺得,就像季文焰說的,如果不試一試,他不會甘心的。

他要把這條魚攥在手心裡,把他從水裡抓出來,讓他哭給他看。

如果這這個過程中,能夠看見季瑜產生一些別的表情,不管是惱怒還是喜悅,都將會是他的意外之喜,是他的獎勵。

溫熱的水流灑下來,順著他的下頜落在胸膛上,又落在地上,混合著水的,還有些別的渾濁髒汙。

一個小時之後,直到熱水器中的水已經開始變涼,陸白京終於長出一口氣。

他擦乾淨身體,關上水龍頭也躺回了床上。

手機落在沙發上,不停的震動,但陸白京什麼都沒理。

房間的燈光已經熄滅了,陸白京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心中思索著,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夢見氣的臉頰通紅的季瑜。

他很期待。

季瑜不知道住在他隔壁的變態想著他的臉都做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他的身體累的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疲憊的眨了眨眼睛,季瑜有一瞬間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哪裡。

在被窩裡艱難的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撓了撓臉,理智緩慢回籠,季瑜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渾身嘎嘣嘎嘣響個沒完,肌肉的痠痛讓他眼前一黑。

但季瑜顧不上這個,撈起床邊的手機開啟一看,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過去了,連鬧鐘都沒定,幸好今天沒有遲到。

季瑜坐在床上,忍不住彎腰以一個有點高難度的姿勢把臉埋在了被子裡,蹭了蹭軟乎乎的被面。

寒冷的冬天睡了一晚上的溫暖被窩,絕對是他最不想離開的地方。

把自己的頭髮蹭的亂七八糟豎起來好幾撮,季瑜才撓了把頭髮,拿出衣服穿上。

雖然沒有遲到,但離上課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了,季瑜跳下床,衝進浴室洗漱。

含著牙刷,季瑜思緒放空看向鏡子中半闔著眼睛困唧唧的自己,刷牙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他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是不是見到了陸白京?

季瑜皺著眉,突然有點不想出門了。

就在他突然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門外應景的響起了敲門聲。

季瑜嚇了一跳,吐出一口泡沫問道:“誰啊?”

門外的敲門聲停住,取而代之的是和昨晚一樣討厭的男人低啞含笑的聲音:

“醒了嗎小魚?吃早飯了。”

季瑜瞪大了眼睛,下意識脫口而出:

“你怎麼還沒走?”

陸白京站在門口,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因為你沒有同意我的條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