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洲思緒被打斷,朝著提示音響起的方向看過去。

這聲提示音不是他的,也不是傅黎川的,而是坐在角落的季瑜的。

孟遠洲眉頭蹙起,看向季瑜,臉色有點難看,好像這才注意到季瑜也坐在餐桌邊一樣。

季瑜也一愣,掏出手機來隨手按了靜音,又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裡。

正準備等著季瑜抬頭就訓斥他的孟遠洲:“……”

傅黎川勾唇,抬手拿起公筷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孟遠洲的碗裡,孟遠洲立刻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孟遠洲珍而重之的把這一口菜放進嘴裡,高興的對傅黎川笑了一下。

傅黎川只當做沒有看見,餘光看向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季瑜。

也不知道都這麼晚了,這小魚仔怎麼還吃這麼多。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他,這小魚仔只有吃東西的時候才會高興,願意吃就多吃點也沒什麼。

安靜的吃完了一頓飯,孟遠洲讓人收拾了餐桌,就開始興致勃勃的拉著傅黎川說一些從前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只不過傅黎川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感什麼興趣,只聽孟遠洲說了幾句就藉口累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孟遠洲雖然很想攔住傅黎川,但看著傅黎川那張寒冰一樣的臉,實在是有點不敢。

所以他只能遺憾的咂了咂嘴,眼睜睜看著傅黎川回到了房間。

幸好孟遠洲從門縫裡看見,那床鬧眼睛的大紅花被子已經被換掉了。

孟遠洲站在門口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是一個好訊息,他風流倜儻的傅哥不用躺在大紅花被子裡。

他打了個哈欠,中午的焦黑雞蛋根本就吃不飽,晚上難免吃的多了些,這會兒有點犯食困了。

看了一眼時間,今天傅哥剛回來,晚上應該也不會再出來了。

孟遠洲吩咐保姆傭人隨時盯著點傅黎川的房間,如果他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幫著辦好,才打著哈欠回了主臥。

傅黎川客臥的書桌邊,卻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從吃完飯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季瑜了。

就好像和在餐桌上一樣,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麼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孟遠洲又糾纏個沒完,連他都沒注意到季瑜什麼時候回到房間的。

窗外漆黑寂靜,連一點風聲也沒有,月光陰沉沉的被厚重的積雲擋的嚴嚴實實的。

傅黎川解下領帶,脫掉西裝外套,走進了浴室,算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也遮掩了外面微弱的一點開門聲。

只亮著一盞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小夜燈的走廊,季瑜悄悄走了出來,又小心翼翼的把臥室的門關上。

他身上穿著自己最厚的一件羽絨服,背上揹著一個雙肩揹包,輕手輕腳的不驚動任何人的走出了房子。

一直到跨出這棟房子的範圍,季瑜才輕撥出一口氣。

真正離開了這裡,並不像季瑜想象中的那樣難過,反而有一絲隱秘的說不出來的輕鬆。

踽踽獨行在向另一個人奔赴的路上,一條狹窄的獨木橋,周遭全是名為不屑和痴心妄想的泥濘。

但凡稍微不注意,便會被拖下無邊的汙泥當中,只有一點點被稱作是喜歡的情緒懸絲一線拽著他已經陷在泥濘半邊的沉重軀體。

時間長了,季瑜也會疲憊,直到站在這棟漂亮的房子外面,季瑜才好像脫離了這個自己給自己設下的,叫做喜歡的牢籠。

身上穿著羽絨服有些舊了,是他為數不多的幾件自己的衣服。

不過沒被擋住的臉被冷風一吹,季瑜反而冷靜了一些。

也許,他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喜歡孟遠洲。

不管喜歡不喜歡,被冬日的凜冽寒風一吹,季瑜也沒心思琢磨了。

他跺了跺腳,開啟手機,朝著導航指示的方向走去。

幸好他早就在心中推算過無數次如果有一天真的被趕出來該怎麼辦,所以現在雖然狼狽,但還算的上鎮定。

剛才他就訂好了孟遠洲房子附近的一家旅店,位置七拐八拐的在一條小路里,雖然位置比較偏,但好在價格比較便宜。

季瑜找到這裡的時候覺得自己還真是挺幸運的,孟遠洲房子所在的位置寸土寸金,能有這麼划算的價格已經很不錯了。

季瑜拿著手機的那隻手被冷風吹得已經沒有知覺了,於是把另一隻手從溫暖的口袋裡拿出來,換這隻冰手的班。

路燈明亮,照在一點綠色都沒有的路面顯得慘白慘白的,季瑜加快速度,朝著定好的旅店走去。

撥出一口氤氳在冷風中的霧氣,季瑜唇角抿出一點笑意,今晚的事情有點突然的不可思議,但他竟然現在還挺享受的。

背上的揹包和手機裡為數不多的餘額是他全部的行李了,孟遠洲買的那些衣服他都沒有拿。

但他腳步卻前所未有的輕快。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換班的兩隻手都已經暖和不過來了,季瑜才終於披著半身寒意走到了小旅店的門口。

季瑜腳步遲疑,點開訂房軟體又確認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

面前的房子看起來並不是正常的旅店,沒有霓虹燈牌,也沒有任何明顯的招牌,看起來更像是移動普通的人家。

兩層小樓看起來有年頭了,但收拾的乾淨清爽,大門處掛著厚厚的門簾,十分具有生活氣息。

季瑜都覺得自己找錯地方了。

他正準備拿出手機打一下軟體上留下的聯絡方式,就看見那厚重的門簾被一隻手掀開。

從屋裡走出了一個臉上帶笑的老奶奶,朝著他招了招手:“孩子,是不是要住店的?”

季瑜一愣,指了指自己:“奶奶,您是在叫我嗎?”

老奶奶從門裡走出來一點,季瑜看的更清楚了,她滿頭銀髮一絲不苟在腦後梳成一個小丸子,身上穿著一身深藕荷色的大棉襖。

看起來好像從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不像現在的人。

雖然滿頭銀髮,但她精神矍鑠,笑著招了招手: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