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了，何書慧走進教室後，目光掃過每一個座位，發現班上少了兩名同學。
下課後，何書慧找到了校長方致遠，向他反映了班級的情況。方致遠嘆了口氣，緩緩道：“何老師，很有可能這兩個學生的家長不讓他們讀書了。”
不過他還是帶著何書慧去拜訪這兩個學生的家長，程天亮也自告奮勇要一起去。
當他們來到楊淑慧家時，楊淑慧正坐在門口發呆。看到何書慧的到來，她眼中滿是淚光。
這時，楊淑慧的父親楊大軍從屋內走出，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三人。方致遠微笑著與他打招呼，楊大軍愣了一下，然後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屋坐坐。
幾人圍坐在堂屋的火爐旁，方致遠輕輕抿了一口茶，笑著問楊大軍：“楊軍啊，今年還出去打工嗎？”
楊大軍眉頭緊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無奈道：“是啊，方校長，您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不出去打工實在沒辦法維持生計啊。”
茶山鎮的經濟條件不好，這裡的人生活水平比較低，他們教師的工資也少得可憐。對於靠種地為生的農民來說，一年到頭辛勤勞作，手中也攢不下多少積蓄。如果想要改善家庭狀況，就必須外出謀生。這也是為什麼每年春節過後，茶山鎮幾乎看不到年輕身影的原因——因為大家都選擇外出務工來賺錢養家餬口。留在鎮上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楊軍啊，現在已經到了新學期開學的時候了，但淑慧卻還沒去上學，這是怎麼回事呢？”方致遠故意問楊軍。
聽到方致遠的話，楊淑慧的母親滿臉愁容地解釋道：“方校長，並不是我們不想讓淑慧繼續讀書，只是我們家的情況實在太艱難了，根本負擔不起學費啊！而且淑慧今年已經15歲了，這次我們夫妻倆打算帶著她一起出去打工，這樣可以多賺點錢。”
方致遠皺起眉頭，急忙說道：“淑慧才15歲，就算你們帶她出去，也不會有人願意僱用童工啊！”
“沒事的，方校長，我們都聯絡好了，她一個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出去打工能掙點錢。”鄭秋萍看了眼坐在角落裡低著頭默默流淚的楊淑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
方致遠一臉痛惜地看了楊淑慧一眼，然後轉過頭來對楊軍和鎮秋萍說道：“孩子學習成績好，不能就這麼輟學了，你們就讓她繼續讀書吧。”
楊淑慧抬起頭，滿臉淚水地看著父母，聲音帶著哭腔，一臉祈求道：“爸，媽，您就讓我讀書吧，我保證好好讀書，以後我考上大學，參加了工作，我一定加倍的還你們。”她心裡明白，自已如果不讀書，將來只能像村裡其他女孩一樣，早早嫁人，一輩子生活在農村裡。她渴望透過知識改變命運，走出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
鎮秋萍聽了楊淑慧的話，心裡很不舒服，覺得女兒太不懂事了。她狠狠地揪了女兒的胳膊一下，罵道：“你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麼書 ，人家隔壁家的杏花比你小，初中都沒有讀完，就出去掙錢了，人家家裡都準備蓋樓房了，我們讓你多讀了兩年書，你還想讀高中，讀大學，我們供得起你嗎？”
“方校長，何老師，程老師，我想讀書！”楊淑慧知道說不動父母，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他們道。
何書慧環顧了一下楊淑慧家，他們家並不比其他家的情況差，不至於連初中都讀不起。她拉過楊淑慧的手道：“楊媽媽，淑慧在我們班上次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她是一棵讀書的苗子，如果輟學真的可惜了，何況初中是義務教育，你們不能剝奪她受教育的權利。”
“何老師，不是我們不讓她讀，而是我們家的情況實在供不起她讀書了。”楊軍無奈地道。
“是啊，她奶奶身體不好，我們還要養三個孩子，實在負擔不起。”秋萍也附和道。
“楊軍，秋萍，你們就讓她至少將初中唸完吧！”方校長忍不住開口勸道。他在農村當了幾十年的校長，見過太多因為家庭貧困而輟學的孩子，每次看到這些孩子的眼神，他都會感到無比心痛。
楊淑慧上去拉住楊軍的袖子，眼淚汪汪地說道：“爸，您就讓我讀完初中吧，我在家裡可以帶兩個弟弟，奶奶要是身體不舒服，我還可以幫忙照顧這個家。我保證不向你們要一分錢，我會和奶奶一起做家務活，我會自已去掙生活費，您就讓我讀書吧！”
看著女兒那滿含淚水的眼睛，楊軍心中一軟，但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不行，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嫁人。”
聽到父親這句話，楊淑慧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已的父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用力地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已哭出聲來。
鎮秋萍氣沖沖地走過來，揚起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楊淑慧的臉上，聲音清脆響亮。
\"你哭什麼哭！\"鎮秋萍怒目圓睜，瞪著楊淑慧，大聲呵斥道，\"你和我們一起出去打工，家裡有你奶奶照顧你弟弟們呢！現在你還能出去掙點錢，等你出嫁了，還會管我們和你弟弟。\"
楊淑慧捂著臉，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但卻不敢再出聲。她的眼神裡閃爍著一絲慍怒，但又被恐懼所掩蓋。
何書慧看到這一幕，心裡不禁湧起一股憤怒。她看向楊淑慧的兩個弟弟，他們穿著光鮮亮麗，顯然要比楊淑慧穿得好。兩個弟弟正無憂無慮地在一旁玩耍著，全然不知道姐姐的委屈與痛苦。
何書慧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場景，她走上前去，盯著鎮秋萍，語氣嚴肅地說道：\"楊媽媽，您這是什麼話？女孩子就不能讀書嗎？難道只有男孩子才有出息？淑慧也是您的孩子啊！您怎麼能如此對待她呢？而且，您別忘了，您也是個女人，難道您真的希望您的女兒也像您一樣，重複這種命運嗎？\"
鎮秋萍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她指著何書慧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你少在這裡多管閒事！我教育她，關你什麼事？別以為你多讀了幾本書，就能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程天亮搖了搖頭，他見過太多類似的情況，這些人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無論他如何勸說，都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他看到何書慧的臉色因憤怒而變得紅白交替，心裡也十分的氣憤，他輕輕將何書慧拉到自已身後，表情嚴肅道：\"我們好心來跟您溝通，您卻如此無禮，做為一個母親，既然生了她，不該對她負責嗎？你這樣對待自已的女兒，不會內疚嗎？您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不配做一個母親！\"
鎮秋萍雙手叉腰，臉上露出一副潑婦的模樣，瞪大眼睛對著程天亮大聲地反駁：“你們自以為自已多喝兩天墨水，一個個就敢來教訓 我了，我想怎麼對待她那是我的事！我撫養她長這麼大，難道她不該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嗎？這村裡多少像她這麼大的女孩都去打工掙錢，只有她還在讀書。。”
方致遠臉色變得陰沉，語重心長說道：“楊軍啊，你好好想想，淑慧是個優秀的孩子，如果不讓她繼續讀書，實在太可惜了。如果你能堅持讓她讀完高中、考上大學，然後透過知識改變命運走出這座大山，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她將來賺到的錢一定會比現在出去打工賺得多。這些年，你在外打工，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應該也深有感觸，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只看眼前利益。畢竟，孩子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楊淑慧知道鎮秋萍是不會讓她讀書，她緊緊抱住父親的手臂，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聲音哽咽地哀求道：“爸爸，我向您保證，只要我能夠順利進入大學，我絕不會再向家裡伸手要錢。我會努力找份兼職工作，賺取學費和生活費，並且還會幫助兩個弟弟完成學業。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絕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說完，她抬起頭，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楊軍。
楊軍看著女兒倔強的目光，心裡猛地一震，這些年他在外面打工，自已和妻子沒有什麼文化，所以只能在廠裡幹最髒最累的活，每個月掙那麼一點微薄的工資；而那些讀過大學的人，卻能坐在辦公室裡輕輕鬆鬆地賺錢，既輕鬆又體面。
一旁的鎮秋萍卻不依不饒，她狠狠地揪住楊淑慧的耳朵，嘴裡不停地罵道：“你這個賠錢貨，別以為你哭天抹淚的就能改變什麼，我告訴你，沒用！你必須給我打工掙錢去！”
楊淑慧疼得眼淚汪汪，但還是緊緊抱住母親的腿，哭喊道：“媽，我求求您了，讓我繼續讀書吧！我一定會努力學習，將來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