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章 常道

記堯眸子顫了顫，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師父不是也有些喜歡他嗎？

他立馬爬到顧知淵腳下，抱住他的雙腿，跪在地上祈求道：“徒兒知錯，徒兒不該妄自猜測師父，不該對師父說出那樣的話，都是徒兒的錯，徒兒知錯，請師父不要趕走徒兒。”

顧知淵動了動雙腿，想把他甩開，奈何記堯抱得緊，讓他動彈不得，這讓他更加惱怒。

如果不是記堯那日偷親他，他怎麼會這般魔怔，說到底，自已只不過是被記堯影響了而已。

“給我滾！”顧知淵咬緊後槽牙。

“不要，不要，我知錯了師父，我知錯了……請不要趕走徒兒！”記堯緊緊的抓住他，顧知淵也沒想到他的力氣會這般大。

他握了握拳，而後展開手心，靈力開始不斷的匯聚起來：“你放不放手！”

記堯抬頭看著顧知淵手心裡不知何時已經聚滿的靈力不覺一震，剛剛還被自已握著仔細清洗的那雙手現在竟懸在空中，下一秒就能擊碎自已的天靈蓋。

記堯不可置信：“師父？”

“放手！”顧知淵語氣中充滿了威脅。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顧知淵是一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上了他，只因為幼年時期他給過自已的那一點點溫暖。

是啊，就那一點點的溫暖就讓他著了迷，入了魔。

不知何時，他的雙眼中竟含滿了淚水。

“師父……”

他知道顧知淵真的會殺了他，可他還不能死……他死了誰來保護他。

“師父……”記堯顫抖的鬆開手，起身向後退去，而後又跪在地上，他低下頭顱，向著顧知淵重重一磕，在寂靜的夜裡，他這一動作直接驚的周圍的百蟲聲鳴。

再抬起頭時，他的額間已沾滿汙血……

“師父，我知錯了，不要趕我走。”他祈求道。

顧知淵緊皺眉頭，竟有一股煩悶之感湧上心頭。他似見不得這種場面，冷哼一聲走進屋內，而後重重的將門關上。

記堯跪在地上，額間血直流，他卻顧不得。他看著顧知淵離開，看著顧知淵屋內的燈熄滅，看著黑暗來襲，又看著光芒重新覆蓋大地。

日月交替，晝夜交換，這些好像都跟他無關了。

顧知淵也跟他無關了……

七天後，君天兒如約而至，她將喝醉了的季允謙帶到茅草屋處，小狐狸早已在院內等候多時。

“你這酒沒問題嗎，我師兄喝了三杯就醉倒了？”

小狐狸接過季允謙，說道：“可能是他本來就不善飲酒。”

君天兒看了季允謙一眼，繼續說道：“人我給你帶來了，接下來怎麼辦？”

“再給我幾天時間。”

“什麼？”君天兒盯著她，問道：“解毒需要這麼久嗎？”

小狐狸點點頭：“你們在院外看守即可。”

“不行。”君天兒立馬拒絕道，“師兄現在不省人事，我不能留他一個人。”

“你信我，我不會傷害他的。”

君天兒：“讓我如何信你？”

小狐狸正了正身體，眼神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道：“君天兒你知道‘血長藤’的由來嗎？”

“略有耳聞。”

小狐狸聽罷，將季允謙放置在桃花樹下，冷風月見狀連忙騰出一個位置，然後跳上了樹。

她坐在樹上搖晃著腿看著三人。

小狐狸安置好季允謙後才繼續說道：“天地初始時期，靈力充沛，孕育著世間萬物。那時，天地間還沒有建立起秩序，大家各自為陣，都企圖統治他族，成為萬物之主。”

“後來，經過長期的戰爭，其他勢力都被慢慢的削弱下去，只剩下兩股強大的族群——人族和魔族。”

她看著君天兒繼續說著：“當時的魔族之王為了打敗人族，統治萬物，不惜煉造出‘血長藤’這種毒藥，以此來實現他的霸業計劃。”

“可是後來……”她平靜的向君天兒述說著，“後來，他愛上了一個人族。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他為了這個人重新煉造了‘血長藤’，使得‘血長藤’只對那人無效。因此那個人的血也成為了這世間唯一的解藥。”

“你為何對這些如此清楚。”君天兒問道。

小狐狸笑了笑，抬頭看向她，說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輪迴不斷。君天兒，你相信死去的人又會重新回到這天地之間嗎？”

君天兒回答道：“萬物輪迴，是常道。”

“這便好了。”她笑道，“你還不明白嗎？”

君天兒聽罷後退一步，雙眸中充滿震驚：“你是說……你是……”

小狐狸抬起手輕輕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天，輕輕說道：“不可說。”

“萬物輪迴，是常道。”她笑道。

小狐狸走向君天兒，衣袖微擺，身上也開始從裡到外透露出光芒。

“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

君天兒看向她，見她額間出現一枚印記，像是一朵粉色的櫻花正在熱烈的綻放。

“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君天兒定了定神，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救我師兄？”

“他曾救過我，助我覺醒，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緣分。”

“不是因為喜……喜歡……”君天兒低下頭小聲嘀咕著。

小狐狸看了一眼季允謙，對君天兒說道：“你去院外等候，我一定會將你師兄的毒去除。”

君天兒看了看季允謙，最終決定離開。她向小狐狸點點頭，然後向院外走去。

“君天兒。”小狐狸對著她的背影說著，“今晚的事不可對外人提起。”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說罷，她離開了院子。

待她走後，小狐狸抬手在周圍佈滿了結界。

君天兒回頭看著結界，不知在思索什麼……

“如何了？”邢尊迎面走上來。

君天兒：“需要等候幾天。”

君天兒抬頭看向他，說道：“你先回魔界處理要務，這裡有我。”

“無妨。”邢尊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等。”

——

冷風月坐在樹上搖晃著腿，她看著那隻小狐狸走向季允謙。

“我去去去……這是在幹什麼？”冷風月見那小狐狸抱著季允謙一起坐在了桃花樹下。

“還說不喜歡！”

“哎呀蘇夏，你的情敵出現了！！！”

冷風月立馬從樹上跳下來，本能的想去阻止，可還未走到跟前，腳步就頓住了。

只見那小狐狸靠坐在桃花樹下，季允謙安靜的枕在她的腿上，好似他們本來就應該這樣。

冷風月不知為何再沒有了向前走的勇氣……

桃花一片一片的落下，落在倆人的髮間，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很久……很久之後，桃花花瓣已堆滿他們的周圍。

可文修卻不知，她仍一遍又一遍的描摹著季允謙的輪廓，孜孜不倦。

遠遠望去，他們似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如果有旁人在場，他們一定會注意到文修眼中滿含著對季允謙的沉迷，可文修知道，腿上躺著的這個男人他已經昏睡過去了，他無法回應自已相同的目光。

是因為他睡著了，他只是睡著了，只有她是清醒的。

只有她清醒的記得他們之間的一切。

半月前為了替季允謙煉丹，她在師父的幫助下覺醒了靈脈，就連塵封多年的記憶也一併被開啟了。

她抬頭望向天空，輕輕嘆了一口氣。斗轉星移，連她都不知，這世間已經走過了多少歲月……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她的指尖仍在不斷的描摹著季允謙臉上的輪廓，雙目中滿含不捨，可她仍然很平靜，即使知道他們即將面臨離別，她也沒有歇斯底里。

就像當年那樣，只輕輕的吻了他的額頭。

她看著他，溫柔的笑著，她說：“你實現了，你履行了我們之間的承諾，我很開心。”

“萬物規則有序，六界太平長安，你都做到了。”

她起身，輕輕將他的身體放在桃花花瓣之上。

“對不起，我要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她說的十分誠懇，似是囑咐，又似在向上天祈願：“一定要忘了我。”

最後，她低下頭將額頭貼在季允謙的額前，感受著他的體溫。開始有液體不斷地滴在季允謙的臉上，冰冰涼涼的，裡面卻填滿了文修對季允謙的熱忱的愛意。

“多想再跟你呆久一些，對不起。”

她不捨的抬起頭來看著季允謙，最後微微一笑。

“再見。”

她最後只留下這兩個字和一支冰冷的髮簪。

文修撤掉結界，君天兒走進院內。

她看著季允謙安靜的躺在桃花之上，疑惑問道：“師兄，怎麼還沒醒？”

文修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對她說道：“君天兒，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可惜……你不是他。”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突然笑道：“今世也算我們有緣，不知來世是否能再續前緣。”

“來……世？”君天兒疑惑。

文修看著她：“君天兒我的第三個條件就是，等季允謙醒過來，你告訴他，說小狐狸已經走了，她要潛心閉關修煉等待他日飛昇。”

君天兒覺得奇怪，正欲上前，文修卻突然放出一道火牆隔開了兩人。

君天兒被驚的連連後退，那火的威力似乎非常大……

“小狐狸，你要幹什麼？”她內心隱隱不安。

邢尊發現異樣，連忙趕了過來。

“這是……混沌之火！”邢尊道。

“沒錯，此火可熔鍊世間萬物。”文修看向君天兒，“君天兒你要牢記第三個條件。”

說罷，縱身躍入火海。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冷風月也沒有反應過來。

“小狐狸！”

君天兒大聲喊著，欲上前被邢尊一把拉住，“已經太晚了。”

君天兒：“為……為什麼？”

君天兒看著剛剛燃起的大火慢慢的變小，直至消失……隨後地上出現一枚晶瑩剔透的珠子。

邢尊走上前，拿起珠子，細細觀看。

然後緩緩走向季允謙。

珠子好像被召喚似的，脫離了邢尊，慢慢融入季允謙的體內。

君天兒立馬走到季允謙的身旁，她蹲下扯開他的衣襟，發現胸前的疤痕已消失不見。

“難道這就是解毒的方法……”她呢喃著，“報恩……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

邢尊扶住她，道：“天兒，先將你師兄送到屋內吧。”

君天兒定了定神，緩緩回答道：“好。”

——

不知過了多久，日月輪迴了幾番，顧知淵的房門終於被開啟。

白靴一塵不染，白衣輕飄似仙，他渾身都好似在散發著光，這與門外奄奄一息的記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師父……”

顧知淵看了看他，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他緩緩走過去而後在他面前蹲下，拿出手帕輕輕替他擦乾淨臉上的汙血。

“師父？”

顧知淵一言不發，靜靜的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等到清理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扶起記堯。

記堯呆呆的看著他，依託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隨後，顧知淵收回了手。

可記堯一連跪了多日，腿腳發麻，疼痛難忍。他一下沒了力量的依託，剛站起來就又倒了下去。

顧知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而後將他抱起。

記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抓緊顧知淵的衣袖，心中隱隱猜測。

很快顧知淵走進了屋內，他將記堯放置床上後便欲走開，記堯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顧知淵回頭，只見記堯眼眶溼潤，雙睫微顫，他緊張的牙齒都在打顫：“師父，徒兒不明白。”

顧知淵聽罷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而又撥出。

他道：“我們試試。”

記堯一頓，雙眉鎖的更深，他似不敢相信。

師父想通了？

他低下頭皺眉思考，顧知淵抬手撫平了他的眉頭。記堯看著那隻手，目光隨它而動，而後雙眸再次對上顧知淵的眼神。

顧知淵看著他，平靜如水，嘴角卻微微上揚，記堯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樣的顧知淵。

師父又對他笑了，師父的笑容又回來了……

師父想通了……

師父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顧知淵親口說出這樣的話，這讓記堯腦中產生一陣眩暈感，許是太過激動，因為他不敢相信自已心心念唸的師父竟真願遂了他的心意。

“師父！”他欣喜的看著顧知淵。

顧知淵見他開心的似個孩子，心中一陣煩悶。

他起身離開，道：“我去打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