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起來的時候,李一凡便被急促的呼喚聲喚醒。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見孃親陳巧文站在床邊,面色凝重,眼眶中泛著淚光。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和焦慮,淒涼而急切:

“一凡,快醒醒,出事了,醫館那邊……出事了!”

李一凡心中不由得一沉,如同被重錘擊中,匆忙坐起身來,看見母親如此焦急,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一邊慌亂地穿衣服一邊詢問母親發生什麼事情了。

可母親只是哭,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

李一凡想要安慰一下母親,可發現自已全身發抖,連牙齒都在發抖,也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走到醫館附近的時候,李一凡看到醫館門口已經圍了不少村民了,人群中議論紛紛,聲音嘈雜。

可李一凡如同耳鳴了一般,置身在一個無聲的世界中,幾乎聽不到人群中在討論什麼,只是覺得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腦中不斷重複著兩個字:欣兒,欣兒......

穿過人群,走進醫館。眼前的一幕讓李一凡幾乎無法相信自已的眼睛。

醫館內一片狼藉,藥材、書籍散落一地,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和壓抑。

李一凡感覺一陣眩暈襲來,他強忍住不適,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宋雲欣的身影。

正打算往後院走去,父親李廣義和另外兩個村民從後院出來了。

李一凡快步走上前去,眼眶已經泛紅,聲音顫抖地問父親:

“爹,發生了什麼?欣兒呢?宋伯伯和文槿伯母呢?”

李廣義看著兒子焦急的樣子,心中一陣酸楚,他扶著李一凡,聲音微微顫抖地說:“你宋伯伯已經……”他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李一凡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欣兒呢?欣兒人呢?”李一凡急切地問道。

“欣兒受了些傷,性命暫無大礙。”

李廣義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我去看看她。”李一凡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隨後便往後院走去。

“等一下吧。”

李廣義攔住李一凡,是因為裡面還有兩人正在為宋昌濟收屍,李廣義不忍心自已兒子看到如此慘狀。

隨後又有兩個村民從後院走了出來,對著李廣義點了下頭,李廣義才放開李一凡。

李一凡踉踉蹌蹌地走到後院,走進宋雲欣的房間。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宋雲欣安靜地躺在那裡。

看到宋雲欣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李一凡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可平日裡活潑好動的宋雲欣此刻卻如此安靜,李一凡的心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住,疼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走到床邊,看到欣兒兩隻手腕和腳踝處都簡單纏繞了些紗布,紗布上能清晰地看到滲出的血跡,臉上也有明顯的紅腫,嘴角上還有些血絲,李一凡無法想象欣兒到底遭受了什麼樣殘忍的傷害。

李一凡想要像之前那樣,握住欣兒的手,可看到手腕上觸目驚心血紅色紗布,顫抖的手停在了空中,又想要用手擦去欣兒嘴角的血,發現血已經幹在臉上了。

眼淚終於從眼眶中滑落出來,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溫柔和心疼:“欣兒......”

宋雲欣只是安靜的躺著,呼吸均勻。

李一凡跪坐在宋雲欣的床邊,眼淚不斷地滴落,卻沒有哭出聲音。

只是心中的悲痛和憤怒卻如同狂風暴雨般肆虐,彷彿要將自已撕碎。

......

李廣義在第一時間已經委託趕往雍城的長車帶了封信給宋昌濟的兒子宋雲時了,哪怕接到信後立刻騎馬往回趕,回來也要到夜裡了。

鄉官和仵作也已經過來檢查了現場和屍體,從宋昌濟的傷口上來看,應該是矛或者刺一樣的武器,直接洞穿了心臟,而這種武器一般的殺手並不會用,攜帶不方便。

整個醫館被翻了個遍,兇手應該是在找什麼東西。

宋雲欣身上的傷,應該也是兇手為了拷問宋昌濟和文槿而使用的下作手段。

可文槿人呢?被兇手帶走了嗎?

......

二十多年前,南越之亂剛剛結束,李廣義帶著懷孕的陳巧文從被戰火摧毀的安林城中逃了出來。

在往北的路上遇到了被山匪劫財的宋昌濟夫婦,李廣義挺身而出,仗著高超的武藝和軍伍出身的戰鬥經驗,擊殺了兩個山匪,救下了宋昌濟夫婦。

文槿當時已經懷孕近七個月了,腹部隆起,行動不便。

宋昌濟便與李廣義相約結伴而行,李廣義原本有些糾結,但心善的陳巧文直接答應了下來,覺得兩個孕婦互相更能理解感受,更方便照應一些。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李廣義所殺的兩人,一個是匪頭的弟弟,一個是匪頭的親信,

匪頭得知後勃然大怒,親率二十餘人追殺上來,李廣義不能敵,只能邊戰邊退,催促著宋昌濟駕車帶著陳巧文和文槿快走,自已則留下斷後。

李廣義被打傷以後昏迷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二十多個山匪已經不知道被什麼人盡數擊殺。

來不及細究,立刻起身往前尋去,沿著車轍印找尋,發現宋昌濟所駕的馬車翻在路邊的溝裡,三人已經不見了。

李廣義焦急萬分,繼續往前走。終於見到一個荒村,李廣義跟著血跡尋見了一間破舊的房子前,只見宋昌濟、文槿以及昏迷不醒的陳巧文都在這裡。

而門口的血跡就是自已妻子陳巧文的。

原來,宋昌濟慌不擇路,不小心撞到石頭,導致馬車側翻,危急關頭,陳巧文用身體護住了文槿,自已則狠狠的摔在溝裡,造成了大出血,現在性命垂危。

宋昌濟內心充滿了內疚和自責,立刻在荒村中為陳巧文進行醫治。

在荒村中為陳巧文醫治數日,才勉強保住了陳巧文的性命,但孩子沒有保住。

而且陳巧文恐怕今後也難以懷孕了。

李廣義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強忍悲痛,也並沒有責怪宋昌濟,反而安慰他說:“巧文沒事就已經是萬幸了。”

......

思緒回到現在,李廣義看著李一凡和床上安靜躺著的宋雲欣,心中無限難過,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