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瓦罐,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但根本架不住兩人開懷痛飲。

才到第二日白天,便徹底沒了。

癮也被勾了起來。

“沒有了。”

靜音閉著眼睛。“夏虹,你知道的,此物珍貴,且數量有限,給你那麼多,已是極限。”

夏虹後悔的要命,早知道就這麼點,她就不分給彩珠了。

“真的沒了?”

她煩躁的抓著頭髮,不願意離開。

“只要能給我炎露,我什麼都願意給。”

“好吧。”

靜音指了指屋外的彩珠,“將她給我,就有炎露。”

目前在竹林裡的,以彩珠最次,當然從她開始。

“這……”

夏虹猶豫了。

彩珠自小跟著她,最是趁手,也曾為她做過許多事情。

不,不對。

上癮的腦袋根本想不到許多,一晃就變成了彩珠應該!

為她去死也應該。

“好。”

夏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又強調。

“所有的炎露都給我,不許給別人,尤其是賀語卿。”

“嗯。”

屋內陰暗,看不見靜音的表情,只聽見她無神的語調。

“都是你的。”

夏虹大喜,出了門就吩咐彩珠。

“靜音師太讓你在這裡伺候一夜,明天你再回來。”

又怕她發現貓膩,夏虹又補充了一句。

“說是幫她啟酒,你跟著定有好處。”

彩珠雖然喝的沒有她多,卻也十分上癮,當即留了下來。

這一夜本該是賀語卿兩人唸經,可是靜音並未過來尋她,只讓香姨娘過來說一聲。

“我們明日再去,那今日是誰?”

賀語卿不解。“她自已?”

“不是。”

香姨娘既已投靠賀語卿,便告訴她。“是彩珠,只有她一人,大約是下一個材料。”

賀語卿沉默著送走了香姨娘後,轉身就看見蕭滄靠著桌子問她。

“想救彩珠?”

他的表情無甚波瀾。

但賀語卿知曉,若她說救,蕭滄一定會同意的。

“不救。”

賀語卿搖頭。“我勸過她,她既沒有聽從,我不會同情她。”

彩珠是夏虹的貼身丫鬟,也是被夏虹丟棄的,她沒有義務去幫助她。

蕭滄輕輕勾了勾唇,難掩愉悅。

莫名的同情本就是世上最拖後腿之物。

賀語卿能這麼清醒,她往後就會過得好。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安。”

賀語卿蹙眉,“靜音為何會供應夏虹這麼多炎露?若香姨娘沒騙我們,下一個材料就是她了。”

她大量的飲用,已然將死期提前。

“可她從身份上來說,畢竟是永安侯府正統的侯夫人,不明不白死了可不是件能夠輕鬆揭過的事。”

“夏虹會死。”

蕭滄含蓄道。“但侯夫人不會。”

“你的意思是……”

賀語卿訝異不已。“怎麼可能!”

一個成年女子,如何能被完全替代!

但聯想此處的詭異,賀語卿又覺得萬事皆有可能。

“那我們該去看一眼。”

賀語卿當即下了決定。“我總覺得炎露只是個開頭,她要的,也不只是這爛掉的心頭血!”

那該是什麼呢?

答案也許就在今夜。

蕭滄雖然沒有內力,但身手還在,帶著她潛入並不費勁,甚至還順著上次的路線回到了他們藏身的房間。

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幾乎是在踩上地面的同時,外面就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

“彩珠死了。”

賀語卿靠在門上,無甚表情。

“靜音很快就會過來了。”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偏房裡琉璃的屍體放在一旁,四條絲綢垂落在地,似乎在等待著新的人兒。

半刻鐘後,靜音來了。

她扛著個屍體,匆忙的將絲綢扯過來,將彩珠的屍體吊起,又將匕首插入,確定滴落的位置無誤後,才慢吞吞的轉身看向琉璃的屍體。

若說恐怖,應該比上一次半夜還恐怖幾分,一個狀若死人的女人,在兩個屍體之間忙碌,詭異又滲人。

可這一次,聽著耳邊蕭滄淺淺的呼吸聲,賀語卿心莫名的安定了許多。

她安靜的看著靜音拿出了一個桶,又拿出了把長鋸,然後,不知從哪兒拖出了一把砍刀。

……看到這裡,賀語卿有了心理準備,默默抓過蕭滄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蕭滄看她,賀語卿眨眼,示意他捂緊了。

她有些怕了。

但靜音的恐怖,出乎賀語卿的想象——

她拎起大砍刀,幾刀斬下,將琉璃分成了幾塊,然後又取了鋸子過來,“吱呀吱呀”的開始鋸屍體。

若不是蕭滄反應夠快,感覺到她唇一動,便徹底捂住了,賀語卿定要尖叫出來。

這——

這究竟是個什麼變態!

切割開來的屍塊,被一個一個的丟進了木桶之中。

裝滿了,靜音便會出去一趟,一會兒便又再度回來裝屍塊。

直到最後一桶裝滿,靜音正要離開,卻又被掛著的彩珠引去了目光。

從匕首湧出來的血竟逐漸枯竭了。

“怎麼會這麼快?”

靜音喃喃著蹲在瓦罐邊,沾起一點舔了舔。

沒有問題。

真怪了。

琉璃綁在這裡,起碼十餘日才流乾淨,這彩珠怎麼會在這麼一個多時辰就完事了呢?

她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許是身後的屍塊更讓她惦記。

靜音沒有蹲太久,便轉身提著木桶出了門。

賀語卿和蕭滄對視了一眼,便悄悄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看。”

蕭滄帶她隱藏在一旁,指著道路兩旁。

“都開啟了。”

所有地窖的門,都大敞著。

靜音慢吞吞的走著,時不時在地窖面前停一停。

頭幾個並沒有動靜,靜音很快就離開了。

但等她在第四個地窖面前站定,連遠處的賀語卿都發覺了不對勁。

“有什麼在吼叫?”

夏日的晚上,硬生生讓賀語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不止於此,靜音滿意的挑了個屍塊丟了進去,那吼叫又變成了咀嚼聲。

賀語卿只覺得遍體生寒。

靜音養了什麼東西,竟要吃人肉?!

第四個如此,第七個也如此,還有第十二個地窖也是如此。

但除此之外,其餘的地窖皆都沒有任何反應。

靜音也只關上了這三個地窖的門,其餘幾個便不再管了。

等她遠去,蕭滄看了眼賀語卿。

“進不進去?”

他感受到懷中小人兒身子緊繃,又哄道。

“害怕的話,我送你先回去。”

“不,”賀語卿的確怕得很,牙齒都顫著,“是我要來的,不能全靠你,我跟你一道進去。”

蕭滄沒有再多說什麼,牽著她走到了第一個地窖門口。

藉著外面的月光,隱約能看見樓梯上的抓痕。

是人類指甲的抓痕。

“躲我身後。”

蕭滄護著賀語卿一道,踏下了樓梯。

入內,只是個極為空曠的石室。

抓痕更多了。

“那,看那。”

賀語卿攀著他的手臂,顫巍巍的指著遠處的角落。

角落裡是一個如同爛泥般的軟體東西。

“死了。”

蕭滄看了一眼,便下了斷言。

“周圍的抓痕應該都是他的,只是似乎撐不過,融化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他是人?”

比起怪物吃人,賀語卿更接受不了人吃人。

“靜音,她究竟在弄什麼?!”

這廢棄的地窖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賀語卿和蕭滄也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便走了出來。

沿著小路往回走。

就在經過第七個地窖時,賀語卿突然頓住了腳步。

“他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