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康看著他的目光似毒蛇般陰毒,“獵魂術每一次吸納魂靈之後都需要很長時間調息,否則氣息混亂交手時很容易露出破綻。高手過招,哪怕是極細微的破綻,也是致命的”。

箐澤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選這個時候與殷康交手確實不恰當,甚至算得上蠢。

殷康冷笑著說:“你沒有把握殺我,卻還是來了。”

箐澤掃過那些肉身碑,冷冷地看著殷康,“我答應過滄瀾老爺,要保住滄瀾家三代單傳的獨苗”。

殷康嘆口氣,指了指那些肉身碑,“這裡的每個人都得到過路二爺的承諾,路二爺說過每個承諾都重如山峰壓在他肩頭,為了拉攏他們,給他們金子、照顧他們家人、殺掉他們仇敵,哪次看起來不是義薄雲天,可真到了關鍵時候,該殺的還是得殺”。

“你很幸運,能活著看到路子鈞如何對待為他賣命的人。”

“可我現在還要對他唯命是從,哪怕他命令我去死,我也會立刻照做”,殷康亮出手中符紙,“所以,我現在還是要殺你。你是很好的領袖,滄瀾軒逸是很忠誠的追隨者,他靠一口執念吊著命,殺了你之後,再殺滄瀾軒逸就會容易很多”。

箐澤神情陡然變得狠厲,在他死後,何止是滄瀾軒逸會因他而死,那些暗中幫助過他的宗門、世家,必然也會遭到路子鈞的迫害。

箐澤攤開雙手,無數魂魄自他掌心湧出。

殷康盯著纏繞在箐澤身上時斷時續的遊魂,困惑不解,他為什麼不用斬月戟,拼武力他的勝算豈不是更大一些。

“你糊塗了嗎,我可是巫師,操縱魂魄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殷康手中符紙炸燃,“亮出你的斬月戟,興許還有一拼之力”。

“殺你用不著那麼麻煩。”

殷康將符紙拋到空中,灰燼隨風而起,三個殷康憑空出現,與真殷康混在一起,挪移起來速度極快,分辨不清腳法,似八面來風不辨方向。

古月門當年造出一把星隕連弩,弩箭尾羽的機關巧妙,只要扣動扳機,有萬箭齊發之勢,古月門憑藉著星隕連弩殺害了許多頂尖高手。

凌天心高氣傲地把目標鎖定成項邕,想借機揚名立萬。最後在殷康那栽了跟頭,連弩扳機扣響之後,殷康使出這招分神造物,輕鬆躲避開了密如浩瀚星辰般的弩箭,於瞬息之間撕裂開暗殺者魂魄,自此一戰成名。

風從八面來,不辨東西,可風總有落腳的時候,每一處落腳都與風起時有實打實的差別。箐澤周身時斷時續的魂魄恰可以巧妙地塞進這空缺裡,如影形隨。斷時魂力微弱難以察覺,等到強勁時已在其中。

黑色魂魄夾雜著一縷金光順著殷康指尖、手腕、肩膀、脊椎遊走,微弱卻未錯過任何一處,等他想逼退那些魂魄時,臉上浮出一層虛晃銀光,他們在吞噬他。

四個殷康合成一個,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黑紋擠在暴起的青筋裡爬上臉,銀光從他體內浮出,他抬起雙手極力下壓,口中噴射出鮮血,一汩汩似奔湧而出的山泉,不停不歇,他癱軟在地。

殷康眉頭緊皺,困惑不解,“明明你魂力不濟、氣息不穩,那些遊魂雖多卻時斷時續,難以為繼”。

“因為你是天下最厲害的巫師,你掌控魂魄的手段駕輕就熟,我只是借力打力,瞅準時機順勢而為而已。”

箐澤左手藏在身後攥成拳仍不受控制地顫抖,殷康有必勝的把握將他置於死地,出手狠辣霸道,沒有迴旋餘地,如果方才他正面直擊,恐怕這會兒已魂飛魄散。

殷康冷笑,“你是說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出力?”

“用不著。”

殷康又嘔出一灘血,不知是五臟六腑內傷太重,還是被箐澤氣的。

殷康雙手撐地顫巍巍坐端正,瞪著箐澤,“休想從我這拿到一點好處”,話音剛落,殷康抬手打碎了自己的頭骨。

箐澤看著他倒下的身體,無奈搖頭,“你多慮了,殺戮太重的魂魄我從來不要”。

滄瀾軒逸坐在大樹下遙望夜空,他眼前時而漆黑一片好像馬上就墮入深淵,起初他還有些慌亂,後來他的心就冷了下來。

死是每個人必然的結局,雖然作為仙族後裔,他的生命短暫得如同煙花一般,那又如何呢,他有一個為了他不惜去送死的朋友,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又暖了起來。

他的心跳動得鏗鏘有力,似乎按捺不住,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他嘗試著抓握,手上似乎有勁兒了,他迷茫地看著喬嫣然,“你看我有何變化?”

喬嫣然並非沒心沒肺,箐澤走後,她的心就砰砰直跳,掌心都被汗水泡皺了,她不能表現出擔憂,連嘆口氣都不行。她不想嚇著莫岱,更不想令滄瀾軒逸心神難安。

喬嫣然端坐著面對著箐澤走時的那條路,瞥了滄瀾軒逸一眼,敷衍道:“什麼意思?”

喬嫣然以為他在戲弄她,人在快死的時候總能看開許多事,可她現在沒心情,就算滄瀾軒逸把自己扒光了送到她面前,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我好像心神穩了,殷康死了”,滄瀾軒逸蒼白的臉變得紅光滿面了,他甚至從地上跳了起來,“箐澤殺了殷康,這傢伙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總算聽到個好訊息”,喬嫣然起身在路口來回踱步,捶著胸口,胸中鬱結的那口氣讓她一陣陣犯惡心,“那傢伙怎麼還不回來?”

莫岱爬上大樹,眺望遠方,“路子鈞沒那麼容易對付”。

喬嫣然臉色陰沉,“路子鈞在琰城那裡受了挫,又在箐澤手裡折了一員大將,決不會善罷甘休”。

閃電轟鳴,雷聲陣陣,藉著閃電刺眼的光,箐澤看清楚了,沼澤地裡那些肉身碑的擺放極其講究,很像陣法的一部分。

箐澤沒有回頭,已能感覺到那人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