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一個關於月亮的節日，一些關於月亮的美食，還有一些關於月亮的故事。賞月，吃月餅，不知什麼時候，人們把它們用來寓意團圓，寄託思念。
“為什麼要來這？”文凡雙手插在褲兜裡，看著遠方月光下若隱若現的摩天輪。
“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兒？”文凡不好意思地笑道。
“沒想到啊，今年中秋節又是你陪我過，”路鳴眼神凝滯，很快又回過神，“你媽媽不回來？”
“她打電話說她會趕回來，”文凡望著那輪比月亮還大的摩天輪，“或許又是突然遇到加班了。”
“是嗎。”路鳴斬釘截鐵地回答，繼續眼神空洞地盯著遠方。
文凡抬頭看著升起的月亮，就像太陽一樣，很大很亮，沒有太陽刺眼，也沒有太陽照在身上和煦的的安全感。
反而給人冷冷的感覺。
平時最熱鬧的地方，到了晚上卻成了最冷清的地方，草叢裡秋蟲聲聲入耳，叫得寒氣逼人。
“我爸媽可能要離婚了。”路鳴淡淡地說。
文凡看著他，他的臉上臉上看不出一絲難過和高興，像是嘮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家常，和他平時判若兩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說不出“一切都會好起來”之類的話，因為連他自己都不信。
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無法逆轉，我們只能試著去逃避，去忘記，然後自欺欺人地說，你看，一切都好起來了。
“離就離唄，”文凡乾脆沒心沒肺起來，“你不是還有我嗎？”
“停！”路鳴撇撇嘴，“太噁心了！”
“文凡啊，你真的是不一樣了，”路鳴又恢復了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從某一點說，你變得有點像我。”
兩人相視忍不住笑了起來，在這個極為冰冷的夜裡，總算有了一點熱度。
可能這就是長大的感覺吧。
“我都想好了，我要跟著我媽，”路鳴笑容突然停止了，“我可能會轉學。”
文凡內心起了一絲波瀾，半天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行，我支援你。”
文凡知道一個陪伴了自己將近十年的人突然消失眼前，是一種什麼心情，他只是不敢去想。
突然，一段《GranVals》的旋律響了起來。
文凡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直接摁了一下接聽。
“喂，媽。”
“哦，好，我馬上回來。”
文凡結束通話電話，回頭看了看路鳴，想要說什麼，卻被他先開口了，“你媽媽回來了，快回去吧！”
“你不回去？”
“我……再等等吧。”
“等家裡暖和一點了就回去……”最後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文凡不再勸他，告別之後，走得很快，腳步聲和急促聲的呼吸聲掩蓋了周圍的一切。既有種迫不及待趕回家的心情，也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堆積在胸口。
“媽。”文凡進門就看到一個身影。
“凡凡，”文媽媽轉過身來，看著門口的兒子，“過來，看我給你買什麼了。”
文凡看著媽媽的笑容，還是那麼美麗迷人，只是唇語之間多了一絲滄桑。
“你吃飯了嗎？媽媽給你做。”
“媽，不用了，我吃過了。”文凡搖搖頭。
“你又吃的泡麵？！”
“嗯……”文凡低著頭，不想看見她有點生氣的臉。
“我買了月餅，你快吃點吧。”
文凡看著手裡的月餅，咬一口下去，豆沙的甜味包裹了整個舌頭。
“好吃嗎？”媽媽揉著他的頭髮笑著問。
文凡點點頭，這種感覺真好。
他知道她特別辛苦，也特別想陪在自己身邊，可是為了生活，總有一些無可奈何。
“媽……”文凡剛想問什麼，就被媽媽突然打斷，“凡凡，一會我還要離開。”
“哦，我知道了。”
文凡哽咽了一下，喉嚨裡的月餅像是咔在了喉嚨裡，怎麼也咽不下去了。
“凡凡，媽媽知道你在想什麼，”她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可是我……”
“媽，我知道，我能理解。”文凡笑著說道，使勁把一塊包著淚的月餅嚥了下去。
……
路鳴把月餅放在桌子上，看著沙發上頭髮凌亂，目光呆滯的女人，“媽，吃月餅吧。”
路媽媽回頭神來，看了兒子一眼，慢慢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包月餅，撕了半天也沒撕開包裝。
路鳴走過去接過月餅，撕開包裝袋，把月餅遞到她的手上。
路媽媽一口接一口的吃著，目光呆滯，月餅屑黏在嘴巴上，粘在頭髮上，掉下去落在衣服上。月餅在她口中索然無味。
路鳴看著她憔悴黯然的樣子，誰曾想，她曾經是一位多麼美麗高貴的女子。他已經記不得她這樣有多久了。
太久太久了，好像和爸爸第一次的爭吵開始，爸爸出軌了，被媽媽發現了。他一氣之下離家而去，再沒有回來過，只是經常會給家裡寄生活費還有自己的學雜費。
從那之後，她每天都被他折磨著，也被她自己折磨著，痛恨和挽留在心裡苦苦掙扎。誰也不放過誰。
“媽，喝口水吧。”路鳴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
“媽，和他離婚吧，”路鳴笑著安慰著，伸手握著她的手說：“媽，你還有我呢。”
路媽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顫抖著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她埋頭低聲抽泣著，聲音越來越大，眼淚一滴滴掉到地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和時鐘的滴答聲和在一起，迴盪在整個房間。
他不怕媽媽的哭聲會找來鄰居的責罵，自從家裡出事以後，家裡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安靜。以前經常就來的親戚鄰居也不再來了，最多就是電話問候一下。
每次出門，他都能感覺到周圍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剛開始還會問候一下家裡的情況，越到後面他們的眼神變得冷漠，怪異。
路鳴覺得這樣沉默最好，免得開口就是他不想回答的問題。
路鳴伸手把媽媽抱在懷裡，房間裡似乎不是那麼冷了，這樣也很好。
手機突然震動了，路鳴艱難地從褲兜裡拿出手機。
文凡：“中秋節快樂！有沒有覺得很溫暖？”
路鳴流著淚盯著手機笑了起來，把下巴靠在媽媽的頭上。
……
程默站在視窗，怔怔地望著東邊的明月思索著什麼，手裡的月餅咬了一口就一直沒動過。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程默不禁想到了這句詩，小時候就有讀過。
如果這是真的，那她真的後悔了嗎？月亮上那麼冷，和她的愛人天地相隔，這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
程默咬了一口月餅，像一個八十歲的老漢似的搖頭嘆息著，突然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把她從幻想里拉回現實。
“你幹嘛呢，站在這裡搖頭晃腦？”
“媽，我沒幹嘛啊，”程默笑嘻嘻地看著媽媽，“我賞月呢。”
“媽，你說月亮上有嫦娥嗎？”程默一本正經的望著媽媽。
媽媽笑著寵溺地颳了一下她鼻子：“都高中生了，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呢。”
說著，程媽媽笑著走了出去，邊走還邊嘀咕著：“這孩子，一天到晚在想什麼。”
“哼！你不信，總有人信。”說著，程默拿起了手機不停地摁著。
文凡靜靜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媽媽的回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桌面顯示來自程默的未讀簡訊。看到這兩個字，文凡的嘴臉終於有了一點點弧度。
“文凡，你相信月亮上有嫦娥嗎？你說她後悔當神仙嗎？她為什麼要拋棄她的丈夫？”
文凡剛彎起的嘴角瞬間凝固。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程默躺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機。
感覺手機震動，她馬上點亮螢幕。
“幼稚。”
看到這兩個字的瞬間，程默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她直接發了兩個字過去。
“再見！”
然後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用枕頭捂住頭，腳不停地蹬著被子，被子發出的嚓嚓聲就像是文凡的求饒聲，越蹬越爽。
不一會兒，洛基亞熟悉的提示音又響了。
休想給我道歉，我不接受。程默氣鼓鼓地拿起手機，用力點開。
“其實我覺得嫦娥本來就是神仙，跟七仙女一樣，私自下凡，愛上了凡人，後來觸犯了天規，玉皇大帝派人去抓捕她，並用她丈夫的生命威脅她。嫦娥沒辦法最後只能忍痛回到天上，靈藥只是一個藉口，讓她丈夫死心的藉口，月亮只是關押她的囚牢。中秋節的月亮再亮，也照不到他丈夫身影。”
程默看完，抿了抿嘴吧，竟然覺得很傷心，盯著螢幕怔怔出神。
“怎麼樣，這個答案滿意嗎？”
“不滿意！”
不滿意？文凡突然感覺上面的一長串都白編了，能編出這麼悽美動人的故事，也算是嘔心瀝血了。
“中秋快樂。”
程默看著這四個字總算找到了一點安慰，慢慢用手指敲打著：“中秋快樂，呆呆。”
“算了，我還是當神仙吧，”程默走到桌前，開啟小瓶子，“靈藥，靈藥，其實我不想當神仙。”
程默站在窗邊最後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好像比之前更亮了，能看到嗎？
……
一聲聲爭吵打破了安靜和諧的夜晚。
王文月從沙發上站起來，向房間裡走去。
“你到哪兒去？我還沒說完，誰讓你走了！”一個胖胖的男人叫住了她。
“你說你成績不好，你這脾氣都跟誰學的！”
“好了好了，她還是個孩子，你說這些幹嘛。”旁邊坐著的女人趕緊勸說道，她的眼睛裡沒有一點關心和心疼。
男人依舊生氣地說道：“什麼孩子！她都多大了！”
王文月站在那裡，眼淚在眼睛裡一顆顆跑了出來，她啜泣了一下，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靠著門慢慢蹲了下來，她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但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抬頭看著書桌上的照片，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身上穿著潔白的連衣裙，微笑地看著她。
她終於抱頭哭了起來，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手機響了一下，她開啟手機，看著資訊，一句中秋快樂讓她的嘴角有了一絲弧度，看不出來是在笑還是在哭泣。
文月，中秋快樂啊，你要永遠開心啊！（玫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