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正吵的火熱。
程默剛走進教室就看見一位中年男子已經站在了講臺上，他面板蠟黃，額頭上的皺紋很深，就像黑皮筋一樣纏在上面。一雙臃腫的眼睛凝視著眾人。他的髮量很少，但還是往後梳了一個大背頭，抹得烏黑髮亮。
一根紅領帶搭配著白寸衫，顯得格外耀眼。
典型的教授形象。
他拍了拍講案：“同學們安靜一下！”
“我叫金華，是你們的班主任。”
“金華？一個人一座城啊。”路鳴頭也不抬的嘀咕道，繼續看著漫畫。
班上仍是窸窸窣窣的聲響。
“請你們端正坐好！”金老師大聲說道。
班上歪七扭八的同學立馬重新坐好，還不知道這班主任的厲害，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這老師感覺好凶的樣子。”程默噘噘嘴。
“沒事，這是第一天只是為了樹立威望，看看那個倒黴蛋會遭殃。”王文月冷笑道。
“那兩位說話的同學一會留下來領教材！”金老師指著王文月和程默說道。
程默暗暗苦笑：“耳朵真好使……”
金老師從一個咖啡色的檔案包裡拿出一份點名冊，接著又從白襯衣兜裡拿出來了一個印著黃色紋路的小盒子。
開啟裡邊是一副摺疊的金絲眼鏡，不過完全沒有了金絲的光澤，眼鏡的腳有點脫漆了，顯然是有些年頭的眼鏡了。
他握拳捂著嘴輕咳道：
“我看人都差不多了，那接下來我們開始點名，聽到名字的同學請答一聲到。”
他拿起手裡的點名冊，或許是他的眼鏡已經配不上他的眼睛了，所以看著冊子上的小字顯得有些吃力，往往一個名字要看許久，底下也只能望著乾著急。
“文凡”
“到”
“路鳴”
“到”
“李悅”
“到”
“程默”
……
聽到程默這個名字的時候，文凡下意識地往前看了看，沉默？心想她可一點都不沉默……
“這個表可是按照入學成績排的。”路鳴在文凡耳邊小聲說道，然後又看了看前面的程默，說：“沒想到這個程默的成績還不錯。”
“不過……不過她旁邊那位就不怎麼樣了。”路鳴撇撇嘴，高傲的小眼神戳在王文月身上，聽了半天也沒念到她的名字。
文凡不置可否。他剛一抬頭就看見一道凌厲的目光朝他們這射來。
“你們倆也跟著去領教材！”
金老師語氣比之前嚴肅了許多，震得班上的同學都為之一驚。
他漫長的點名終於結束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式機械手錶。
“要提醒同學們，軍訓延遲到了下學期開學，所以明天要按時來上課。”
金老師說完，掃視了教室一圈，他正想著還有沒有什麼東西沒講到。
“那好，今天就先到這裡，安排的幾個同學去領課本。”
金老師又掃視了一圈教室，班上的同學再次坐正了身體，望著講臺。
他稍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然後大步走出了教室。
班上的一些同學頓時就活躍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從教室飛出去，全然不像剛才的乖乖小生……
但他們沒想到金老師又突然走進教室，給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眾人立刻停止了動作，教室頓時又恢復了安靜，畢竟才開學，誰都不想給班主任留下深刻的印象。
“對了，你們把你們的衣服尺碼報給李悅同學，明天要領校服。”說完他剛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班上的同學又是一驚。
“明天是正式上課的第一天，注意時間，不要遲到！”
“老師，你說過了。”王文月託著下巴，癟著嘴。
“我知道，我只是強調一下。”
金老師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
確定他是真的離開了後，班上又恢復了正常。
“呼……”
幾個女生鬆了口氣，心想這個班主任的行事風格還真有點拿捏不準。
徐染拍拍胸脯：“剛才嚇死我了，”然後又惆悵的嘆了口氣，“我感覺咱們以後沒好日子了。”
文凡此刻心裡才是欲哭無淚，心想招誰惹誰了。
程默轉過頭笑著說道：“嘿嘿，歡迎加入領書小組。”
然而倆人沒有一個應她，連路鳴都咬著筆桿子，一臉愁容。
她尷尬地調整了一下身子，然後努力地笑著問道：“你們……怎麼了？不至於吧？”
在她看來，這樣的處罰不過是小事一樁。
路鳴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今天下午的網咖之行算是泡湯了。
程默看著一言不發的文凡，想說點什麼又欲言又止了。
九月正午的陽光絲毫不減盛夏的風采，等著領書的隊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最後的四人耷拉著腦袋，渾身都冒著熱氣。
“文凡，我媽剛給我打電話說……”還沒等路鳴說完直接就被截停了，“別想開溜”。
“算你狠……”
一陣微風吹來，帶著一絲初秋的涼意，減少了些許的燥熱，看著一望無際的隊伍，程默也顯得有點不耐煩了，她望向身後的文凡說道：“文凡，你為什麼考盛川附中？”
她想著以他的成績考進一中應該不是問題，也可能是看見他臉上莫名的呆滯感，程默好奇的問了出來。
“因為離家近。”
雖然早有預感，但她感到一絲詫異。“那你呢？”她看向後邊的路鳴問道。
“很簡單，”路鳴搭著文凡的肩膀，完全不理會他的不情願，說道：“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程默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敢相信，她沒想到自己這麼年輕就能遇到這麼前衛的人。
文凡摔下了路鳴的胳膊，順便給了他一個白眼，但也沒有解釋什麼，這一舉動在程默眼裡顯得極其曖昧，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對了，你又是為什麼考來這兒呢？”路鳴反問道。
“我……”程默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前面傳來王文月的聲音，原來在他們說話間，前面已經過去了一大截，他們也趕緊跟了上去。
……
“哎，文凡，我覺得咱們有點危險了。”路鳴抱著厚厚的一疊書艱難的走著。
“為什麼？”文凡喘著大氣，書在手裡發抖，感覺隨時都要掉下來，他不得不用膝蓋不時的往上頂一下。
“你看啊，程默入學成績在咱們班只比你低了十五分，就算你考試故意丟掉了十分，你也比她只高了二十五分。”路鳴面目猙獰中帶著一絲不敢相信。
“所以呢？”
“所以我們應該遠離她！”
“這兩者有關係嗎？”
“聽起來或許沒關係，實則有關係。”
“說說看。”
“我……”路鳴頓時語塞。
路鳴用餘光悄悄地撇了一眼後面的倆人，低聲說道：“哎，我給你實話說了吧，我是怕那個王文月。”
“沒想到你也有害怕的女生啊。”文凡調侃道。
“我也覺得奇怪啊，但憑我多年江湖經驗告訴我，這次我碰到硬茬兒了。”
“她眼神充滿殺氣，特別是看我的時候。”
文凡同情地看著路鳴：“你這是報應。”
實話說，文凡自己對她倆也有點發怵，不用路鳴說，他也會離她倆遠點。
可是誰叫她倆就坐他前面呢。
他加快速度向教室走去。
陸鳴也大步的跟了上去，兩人同時到達教室，把書放到了桌子上。
路鳴望著教室裡這些人，鬧的鬧，玩的玩，也沒人來搭把手。
文凡和路鳴甩了甩痠痛的手臂，坐在位子上喘著氣，沒想到高中的書籍加資料、習題，比初中直接多了一倍多。
“咱們這是第幾趟了？”
“記不得了，這應該是班上最後幾本書了。”文凡望了望講臺上還有地上堆滿的書。
“哎，你們兩個大男人，坐著幹嘛，幫幫忙啊。”王文月的聲音響徹教室，目光卻死死地盯著他倆。
教室裡一時的安靜，沒有人上去幫忙，只有李悅上前去幫她接過了書。
路鳴趕緊推了推文凡，“你快去。”
“路鳴！過來！”王文月叫嚷著。
路鳴極不情願地走了過去。
“文凡，你去接下程默！”
文凡覺得自己無力反抗，只有乖乖聽話。
在外面，程默在走廊蹲著喘氣，嘴唇白白的，膝蓋上的書本時不時的往下滑。她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的好幾次了。
看到文凡走過來，她臉上總算掠過一絲欣喜，自言自語道：“其實他人還不錯。”
見他走近，她剛想表達感謝之類的話，只見他蹲下來拿起一疊書轉身就走。
整個動作短短的幾秒鐘，一氣呵成，只剩下程默在原地懵圈。程默望著他的背影一時語噎。
她艱難的站起身，氣的吹了一下嘴角的頭髮。
發完教材，打掃完教室，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同學們都揹著書包陸續地離開了教室。
程默轉身，調整了一下表情，嘴唇艱難地彎成一個弧，道：“今天謝謝你了，文凡。”
然後頭也沒等他回答，跟著王文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惹她了？”路鳴疑惑地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問道。
“不知道。”
教室裡漸漸安靜下來，轉眼間只剩他們倆了。
文凡收拾好書包，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教室。
文凡眯著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天空中的一輪金色。九月份的太陽熱情未減。
突然覺得春季軍訓是多麼幸福的事了。
兩人騎著腳踏車，緩緩地在路上駛過。
“文凡，你說這倆人是怎麼成為朋友的，一個陽光可愛，一個腹黑魔女。”
“誰？”
“還能有誰，前面的那兩位唄。”
文凡暗自嘆息，沒發現哪兒陽光可愛。
“文凡，你看前面那個女生是不是程默？”
“你怎麼知道是她？”文凡也看著前面那個模糊的身影，不是很清楚。
“別忘了，這是我的特長，對美女特有的記憶力。”路鳴驕傲的說道，馬上又像做賊似的東瞧西瞧：“那個女魔頭哪兒去了？”
仔細一看，文凡發現那確實是程默沒錯。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陸鳴挑挑眉。
“你不怕王文月也在那裡？”
“好吧，那我們也趕快回家吧。”路鳴這次做決定很堅決。
“她去醫院幹什麼？”文凡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沒多想，轉身離開。
……
回到家，文凡把剛剛從超市買的牛奶和麵包放進冰箱。他不是不會自己做飯，只是不願意做飯，再豐盛的晚餐，一個人吃，也只有炒飯的味道。
一袋麵包兩瓶牛奶，才不到十塊錢，還能給家裡省點錢。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書包丟在床上，一下子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一陣出神。
書桌上立著一張照片，照片裡三個人，背景是沙灘和海洋，當然這只是背景牆。
本來是打算一起去看海的。
他望著照片裡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這是他的父親，旁邊那位就是他的媽媽。
文凡的父親在他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裡就只有媽媽一個人支撐著，還要供他讀書，她在加油站工作，那是一個偏遠的地方，遠的一星期都見不上幾次面。
文凡已經習慣了經常自己一個人待在家，一個人吃飯……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
“吃飯吧。”他一個起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晚上。天色還有依稀的光亮，天邊的晚霞還未完全散去，城市的燈火掩蓋了最後一絲霞光。
程默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放著一本皺皺的日記本。
從很早開始，寫日記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桌子的另一邊放著一小瓶藥和一杯水，這也是她生活中不可缺的一部分。
程默正準備開啟日記，這時門被敲響了，來人推門走了進來。
“媽媽。”程默回頭叫到。
“默默，快把藥吃了，別又給忘了。”程媽媽看著桌上的水沒有動過，就知道她又沒有吃藥。
聽到媽媽的話，程默拿起了藥瓶，熟練地從瓶子裡倒出了幾粒藥，剛好不多不少。
看著她把藥吃了，媽媽才放了心。
“行了，你早點睡吧，別學習太晚。”
“我知道了媽媽。”
程媽媽說完，便推門離開了房間。
程默看了看時間，把本子開啟，翻了翻前面寫過的一頁頁。
最後翻到最新的一頁，稍加思索之後，拿起筆寫了起來。
開頭幾個大字顏色格外發深：
“和高冷學霸的一天……”
寫完之後，好像一天的壞心情都隨之消失不見。
她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合上了本子，開啟抽屜，把本子放好，關上了抽屜。
關掉檯燈。房間裡只剩下了鬧鐘的滴答聲和即將入睡人的呼吸聲。
世界又歸入黑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