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桉樹’吧?那個寫旅行攻略的博主!”臺下突然有人喊道,聲音出自陸驚駕身旁的女生,周圍聞聲騷動了起來,人群中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她。

周宥安雖略感意外,但還是笑著點頭承認,“桉樹”正是她的化名。

緊接著臺下發出了一片恍然大悟的唏噓。

她視線看向提問者的同時,餘光卻捕捉到了一旁熟悉的身影,於是不偏不倚地對上了那雙眼睛,頓時怔愣在了原地。

僅僅是回國的第一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見了他......

跨越了五年的又一次對視。

她確定自已沒有看錯。

陸驚駕!

他依然是那麼高大又醒目,甚至比五年前更加立體和穩健。

結束髮言後,她回過神來,趕忙將話筒遞還給了主持人,然後匆匆跑下舞臺,朝陸驚駕所在的方位飛奔而去,而這時的陸驚駕也調轉了頭準備離開。

周宥安一路狂奔到釋出會的人群之外。

“陸驚駕!”她終於極力追上了他,在身後喊他名字。

陸驚駕聞聲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腳步,雖然他一點都不想與之對話。

周宥安緩緩走到他的身前,喘著粗氣,仔細端詳起這張許久未見的面孔。

有些人,就好像是基因裡的選擇,見一次就會心動一次。

“陸驚駕,你結婚了嗎?”一模一樣的開頭,一模一樣的唐突,周宥安第一次見到陸驚駕的時候,問的也是同樣的話。

而對面是意料之中的沉默,一雙沒有波瀾的雙眸看向她。

“你結婚了嗎?”周宥安又問一遍,迫切的口吻。

男人依舊不說話,他也並不打算說話,好似要以這樣的方式,宣洩自已心底的憤懣。

雖是久別重逢,但早已物是人非。

他將她當成空氣,繼續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周宥安並不氣餒,仍繼續追,可身後傳來小嘉的聲音將其喊住,於是她只得停步,回去投身釋出會,眼睜睜看著陸驚駕越走越遠,消失在自已的視線。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閉門羹”!

不過無所謂,只要陸驚駕人在北京,她總會找到他。

離開了釋出會的陸驚駕,思緒有些遊離,他此行的目的,其實是為了給即將生日的師父挑選禮物,可週宥安的突然出現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的內心,她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攪亂他的內心,從一開始就是。

陸驚駕重新收拾好情緒,踱步進了商場,帶著目的逛街,他最後給師父選購了一套鎏金建盞茶具,想來師父平時喜歡喝茶,應該會用得上。

購置妥當後,他前往地下車庫準備驅車離開,可坐進車裡後卻沒有馬上發動汽車,鬼使神差地掏出了手機,又鬼使神差地下載了一個微博。

他很快在微博裡找到了“桉樹”的主頁,最近更新的一條動態就在今天中午十二點,是一張從奧克蘭飛往北京的機票,和一張飛機舷窗外明媚的陽光,配文:久違。

陸驚駕放大照片,看清了機票上的航空公司與航班號,方才如夢初醒。

原來,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就在同一架飛機上面。

他繼續翻閱著“桉樹”以前的動態,多是些在各地旅遊的風景照以及攻略分享,他細細翻看著,好像跟隨著手機螢幕在周宥安的生活中走了一遭,果然,即使是沒有他的生活,她也是同樣逍遙快活!

她一直都是這樣,玩世不恭,好似對什麼都充滿了興趣,又三分鐘熱度,像朵飄浮不定的蒲公英,風吹草動就不堅定。

他悶悶地放下了手機,驅車離開了。

******

釋出會順利結束後,沁姐帶著大家去了慶功宴,也算是為剛回國的新成員接風洗塵,他們一邊喝酒一邊擼串,聽周宥安說著旅途中的趣事。

“下午在釋出會上的那個帥哥是誰啊?”酒過三巡後,小嘉突然湊到周宥安的耳邊詢問,滿臉寫著八卦。

一口護心肉差點沒將周宥安噎住,正尋思著該怎麼回覆好,嘴上已經脫口而出:“舊愛唄!”

心裡的那一把鎖。

小嘉聞言更來勁了,“你這是要吃回頭草啊?”

“有什麼不行?”她狡黠地笑起來,這就好比旅行,一個好的旅行目的地會讓你流連忘返,想要故地重遊;而一個好的舊愛也會讓你念念不忘,偏偏要吃回頭草。

尤其是這麼多年來,雖結識不少異性,卻唯有陸驚駕總在心前反覆橫跳,經得住時間大浪淘沙,真正印證那句“拿不掉,扯不爛,不管他還時常硌得慌”。

小嘉又問,“你追的?”

周宥安倒是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啊。”一雙誠懇的雙眸期盼著故事的後文。

周宥安的回憶也隨之湧現,娓娓道來:“那會兒我大四,他是來京航校訪的飛行員......”

周宥安記得很清楚,那天自已從圖書館列印完東西出來,剛走到門口,手裡的紙就被一陣妖風洋洋灑灑吹跑了,吹到不遠處一行西裝革履的人身上,她正要跑過去撿,結果踩空臺階就摔在地上,等她假裝若無其事爬起來的時候,陸驚駕已經把一疊紙遞到了自已面前。

雖然膝蓋是摔疼了,但是腦子沒摔壞,看著面前牛高馬大的穩重型男就無法自拔了,簡直是自已的理想型好不好!

她怔愣地接過對方手裡的那疊紙,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謝謝,而是——

“你結婚了嗎?”

陸驚駕當即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已聽錯了,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於是周宥安又問了一遍:“你結婚了嗎?”

確認自已沒有聽錯後,陸驚駕還是對她面露紳士的微笑,字正腔圓地順著對方回道,“我結婚了。”

以為這樣就能勸退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可週宥安並不氣餒,又說:“你發誓。”

他哪有心思繼續跟小姑娘掰扯,維持著最後的風度,“快回去吧,別再摔了。”說罷便轉身離去,回到一行人中,繼續著他們的有說有笑。

周宥安當然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膝蓋上的灰都忘了撣,衝那群人就跑了過去,確切地說,是衝那個人就跑了過去。

一行人被突如其來出現的小姑娘擋住了去路,正納悶著,卻見她目標明確地對陸驚駕挺著小小身板,“你發誓,你真的結婚了嗎?”

眾目睽睽下,陸驚駕面露窘色,不知如何回應是好,這時邊上的另一個男人也戲謔起他,“驚駕,你有物件了嗎?什麼時候結婚了?”

謊言被自已人拆穿,這下是徹底沒了迴旋的餘地。

陸驚駕無奈地瞥了一眼身旁損友,又故作淡定地轉向周宥安,“同學,你問這個做什麼?”

後者也終於抑制不住小人得志的嘴臉,用所有人都能聽清的音量高調宣佈:“我要你的聯絡方式!”

陸驚駕傻眼,也不是沒有被人要過聯絡方式,只是頭一回碰到目的性這麼強的主,他稍加思索著決定婉拒,“同學,這......”

可對方並不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晃晃悠悠地耍起了無賴,“你要是不肯給的話,我倒不介意跟著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著擺出了看熱鬧的架勢,陸驚駕自然不願與無賴僵持太久,只好委身妥協,無奈地在對方遞來的手機上輸入了自已的電話號碼。

周宥安滿意地看著螢幕上的那串數字,隨即按下了撥號鍵,幾秒鐘後,陸驚駕的口袋裡傳出了手機的來電提示音。

大功告成。

她這才心滿意足,笑嘻嘻地衝陸驚駕擺擺手,“那我們來日方長,就先不打擾咯!”說罷轉身揚長而去,留下一個勝利者的背影。

周宥安成功地給陸驚駕留下了“臉皮很厚”的第一印象,並在日後不斷加深著這一形象,直到最後量變引起了質變。

如果說陸驚駕是一座冰山,那周宥安就是冰山上的一顆太陽,她樂此不疲地照耀,他便只能束手無策地融化。

小嘉聽得入神,向周宥安豎起了佩服的大拇指,“那你們後來......為什麼分手?”

突如其來的新的問話拉回了周宥安的思緒,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夷由,轉而還是釋然地坦誠相告:“那年我去了澳洲讀書,等我到了國外的時候,我們就失去了聯絡......”

那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奶奶離世後,她就彷彿成了天煞孤星,於是決定孤身一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南半球那片讓她心馳神往的世界牧場。

而彼時的陸驚駕還在外地接受封閉式的飛行訓練,等他拿到手機看到留言的那一刻,才知道周宥安已經兩袖一揮去了紐西蘭,回到北京以後,家裡也早就沒了周宥安的身影,附帶著還少了她的那個紫色大行李箱。

不過說來也是自已理虧,畢竟從道德層面上來說,遠走高飛的是自已,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陸驚駕二話不說地更換了所有聯絡方式,無情地退出了她的生活。

這一退,讓她好是傷感,以至於結束了兩年的留學生涯後,也沒有了迫切回國的動力,於是到處看起了世界,兜兜轉轉走遍了整個澳洲。

直到今日回國,匆匆一面,所有的思念幻化成一句——命運的羈絆。

她相信,他們之間絕不僅僅於此,有時候過程雖是刀鑿斧刻,但事在人為,總有應對辦法。

有了回憶的加持,杯中酒更顯應景,眾人碰杯,一飲而盡,慶功宴在微醺中結束。

周宥安跟著小嘉一起打車回家,她即將成為入駐小嘉客房的室友。

小嘉獨居,住在西城區的一條衚衕房裡,家門前帶個小院,是她爺爺留給她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是安逸,步行幾分鐘,拐三五個彎就能到大街上去吃炸醬麵和驢肉火燒。

兩人並排擠在計程車的後排座位,小嘉漲紅了臉,不知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手機上的訊息,最後她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這是咋了?”周宥安見狀,忙問道。

小嘉將手機往她眼前一推,螢幕中是她和媽媽的聊天對話方塊,只見對方洋洋灑灑地發來了數十條資訊。

“我媽又替我安排了相親!說是約在下週!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你說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她情緒激動地嚷道。

“這麼不想去那就不去嘛!”

“不去?你是不瞭解我媽那人,我要是能不去還用在這發愁嗎!”伴隨著又一聲嘆息。

周宥安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人生在世,果然各人有各人的煩惱,不過她第一次慶幸自已沒有爸媽,可以免受這等人間疾苦。

車子很快抵達衚衕口,二人卸下行李往家中走,卻聽見隔壁院裡傳出一個伴隨吉他唱歌的男聲,唱的是趙雷的《朵》,曲風悠揚,嗓音裡略帶不羈。

聽小嘉介紹才知道隔壁住著一個旅居在北京的民謠歌手,叫阿威。

阿威長,阿威短,阿威唱歌好聽,阿威長得很帥,夢想是有一天去大理開自已的民謠酒吧......說起阿威的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像是頭頂的星星。